?“什么嘛,为什么不叫夏瑞和?凭什么胖妞的名字排在本少爷的前面?”瑞克脸臭臭的。
小和恨恨地剜了他一眼,转脸对赵院长甜甜地说,“就叫夏和瑞了,谢谢院长奶奶!”
小和拿起拨浪鼓去逗小和瑞,再不去理高声抗议的瑞克,“小和瑞,小和瑞,你有名字啦!”
“夏和瑞,夏和瑞,”华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玩味地冲瑞克说,“按华夏的传统,只有起子女的名字时会用上父母名字里的字哟。”
瑞克几欲跌倒,看向华叔的眼神就像在看精神病患,“你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欢乐的笑声从孤儿院的院落里传出来,此时阳光正好,太阳毫不吝啬地用它的能量去温暖整个大地,就如人类的爱。
“胖妞。”
“呃?”
“回去以后把这件事记下来。”
“你是说写日记?”
“嗯。”
“我肯定会的,这么值得纪念的事情,可是,你为什么自己不写?”
“你写就好啊,以后本少爷想回味一下的时候,看你的就好了。”
“要是你离开了呢?华叔说你们要回英国的。”
“那你就去英国找我。”
“英国?听起来很远的样子。”
“所以你必须学好英文知不知道。”
“哦。”
“胖妞,林胖妞,”
“呃?”
“最近你好像越来越不把本少爷当一回事,从明天起,连拳时间加半个小时!”
“啊?!你这是公报私仇!”
“是有怎样?你奈我何?”
“#¥@¥%@¥####!#”
时间变得好像越来越快,也许是因为日子简单而又快乐吧,但是,这样欢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那一天,也许是小和整个童年最灰暗的一天吧,以至于小和每一次回想起,她都能清楚地回忆出每一个细节,它们就像细小的看不见的丝线,深深地埋在她的筋脉里、骨血里,时不时以牵心动肺的痛感来提醒小和它们的存在。
因为那天,竟是以那么一种残暴又猝不及防的方式,结束了小和懵懂的安然的在阿婆羽翼下的日子。
“小和!林小和!”
瑞克的声音高亢地不像他自己,小和骑坐在老杨梅树粗壮的枝桠上,书包里满满地塞着红得发紫的杨梅,她嘴里含着一颗,吐字不清地朝那少年喊,“小瑞快山(上)来!”
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少年惨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她是怎么下的树呢?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瑞克拉住她的那只手微微发凉,耳边一直响着风的呜呜声,像是哭泣一般的声音。
阿婆,死了,再也醒不来。
小和坐在医院走廊的木条凳上,听见仪器“滴”地一声长响,然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取下口罩,用一种死气沉沉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接着是护士宣布死亡时间,所有程序都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小和的大伯母率先哭了起来,接着是被她掐了一把林兰兰,再接着是三叔三婶大伯林晓峰,一个个哭得鬼哭狼嚎的,扒着医院的病床,好像无比痛心恨不得替阿婆去死一样。
只有林小和没有动,也没有哭,她只是坐在那里,好像在看一场闹剧。
阿婆,你也和我一样在看他们演戏吗?
“小畜生!”哭得整伤心的大伯母走过扬手就给了小和一耳光,清脆的,响亮的一记耳光,“你阿婆辛辛苦苦把你拉吧大,她走了你眼泪一滴都不流!真是个畜生呀!”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成功的吸引了看热闹的人,她双手掩面,眼泪鼻涕一起流,“妈呀,你睁眼看一看呀,这就是你养大的亲孙女呀!没有天理没有人伦的东西呀……”
小和依旧没有动,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医生缓缓地为逝者拉上白布。
瑞克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他想上前,华叔却拉住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阿婆的丧葬是在林家的小院里进行的,按照当地的习俗,做了三天三夜的道场。
小和穿着麻衣跪在蒲团上,几个穿着道袍的人举着剑摇着铃,围着阿婆的棺柩念念有词地不停地绕,昏暗的灵棚里挂满了画,大概是阎罗神鬼之类。大伯拉着林兰兰和林晓峰在棺材前烧纸,大伯母还有三叔则是为了谁做主事收帛金在屋里争执不休,三婶不知在阿婆的卧室里鼓搞些什么,只听到哗哗啦啦翻箱倒柜的声音,连屋子外都听得到。
天,灰蒙蒙,小和抬眼望去,忽然想起小时候阿婆给她唱的那首童谣。
小妹妹带头花,去到阿婆家,
阿婆屋里煮鸡子,一个个白花花。
小妹妹穿红衣,去到阿婆家,
阿婆的蒲扇摇啊摇,
抱着娃娃看月光光。
小妹妹穿新鞋,去到阿婆家,
阿婆拿着锄头耙啊耙,
耙出一个大西瓜。
可是,现在那个给她唱歌的人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再也不会笑着对她说,丫头,快洗手吃饭了。
阿婆,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没有好多好多的话没有跟你说。
葬礼举行到第二天,林建业带着妻女赶了回来。
小和远远地看到那个男人,依稀有记忆中的模样,但已经有些发福,他的目光和小和碰触到,只看了一眼,他就别过头去,再也不理会那个孤单跪在角落的孩子。
来葬礼上祭拜的人不少,他们给逝者上了柱香、安慰了家属几句后,便匆匆离去,人来人往,日出日落,谁都没有注意林小和,她就好像一个被人遗忘的影子,身边只有一只弱小的小猫陪伴着她。
终于到了出殡下葬的那天。
长长的队伍一直从街头排到结尾。
孝子孝孙们穿着麻衣带着孝走在最前端,大伯作为长子捧着阿婆的遗相,其他家属跟在他后边亦步亦趋,边走边哭,大伯母的哭声最为突出,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婉转悠扬,隔着三条街都能听到她独树一帜的声音。
白幡在风中颤颤巍巍着,领路的道长一边摇铃一边大力撒着纸钱,小和走在棺柩边上,小心翼翼地跟随,就如以往跟在阿婆的身后一样,那时弄堂里的爷爷奶奶们都说小和是阿婆的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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