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檀香燃燃,炭火徐徐。
对比外面化雪上冻的天气,李府东厢房李老夫人的屋里可以说是温暖如春,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一身素白的李老夫人坐于堂上不停的捻转着手上的佛珠,眼睛却是直视着下方跪于地上的消瘦身影,而那身影便是红菊。
从四夫人李阮氏院中出来后的红菊因着刘张氏的提点,并没有再拐于自己院中换取沾满参汤的衣衫,而是直接上门到了李老夫人这里,对于这位掌握有自己身契、权甲一府的李老夫人,红菊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她,首先这跪礼,还真是不能简单的免了。
良久,李老夫人撂了撂眼,摆手让紫烟以及房内的一干下人们退后,方才同红菊道:“起吧,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讲究那些礼数。”
红菊微愣,有些难以置信这在刘张氏眼里如老虎般的李老夫人竟是这般好说话,对她这做妾的也甚是客气,抬眼但看李老夫人面容平淡无波,便是将那疑惑存于心底,缓缓起了,在主未让前她这做客的却是不敢不知礼的坐下。
李老夫人见她行事谨慎,心中反倒微松,对她招了招手。
红菊见状只得过去在她身侧俯身站下,却是不解她如此所谓何意,同时心中更是疑惑自己同李老夫人的关系,但从眼下表面李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自己貌似也算是个“金贵”之人,这么想,没错吧?
李老夫人却是不顾红菊是何想法,待她在自己身侧站稳后,撂了撂眼,道:“你可是想要身契?想要离开李府,摆脱二房?”
红菊心惊。她想过无数个和面前这位李老夫人谈判自己身契、换回自由身的场景,却没想到竟是被她如此轻描淡写的给直点主题,甚至连给她缓神以及蓄力的机会都没有。
李老夫人扫了眼她的表情,又道:“身契之事你就不要再肖想了,我是不会同意你离开李府的。”
既然对方如此直接的阻了她的去路,那么红菊也就用不着再去绕弯子,直接问道:“为什么?”
与此同时,红菊并将刘良安从头到脚给深刻问候了一番,还道是她的人,只怕骨子里还是老夫人的人吧!
而此时李老夫人却是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红菊问道:“你当真是忘记前事,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红菊再次皱眉,“妾身确实是忘了前事。想是刘管事应该同老夫人回报过,妾身一病醒来确实是都不记得了。”
李老夫人闻言又盯着她看了眼,竟是唇角轻勾道:“能知道是刘管事同我回报,看来你这脑子倒是没有烧坏。”
红菊汗颜,这算什么。是庆幸还是抱怨?
李老夫人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道:“你也别怪刘管事,刘管事是你的人,只不过身在李府,也是我的人罢了。”
红菊皱眉,只觉得这事件很是复杂。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只是容不得她多想,便又听李老夫人道:“知道自称妾身,看来你也还知道自己是我李家的妾室。既然身知是我李家的妾室,就安安稳稳的在这府中待着,府中供得上你吃喝享福,不会亏待与你。”
看来这是不管如何都要留她在这府中了,红菊食指轻动。挑眉道:“妾身不解,明哥儿已经去了。妾身在这李府该做何相处?妾身虽然不记得前事种种过往,但醒来这些日子里,特别是在回到李府后,妾身总觉得妾身在这府里地位很是尴尬。”
李老夫人闻言冷声道:“你即是二房的妾,在二房待着便是,有何尴尬?”
这李老夫人当真是难缠之极,油盐不进呢。但想着她对自己的这点容忍,想着刘管事对她敬重却薄待李孝竹的态度,红菊润了润眸子,垂首道:“妾身今儿个去四夫人房里,湿了衣衫。”
红菊说这句话也是有目的的,有了前世看足各种宅斗戏的经历,她相信府中的任何一点小事都瞒不过面前这位李府的掌权人李老夫人。更何况,她进这院子前,瞧着一个疑似四夫人李阮氏院里的一个丫鬟在此走了出去呢。
李老夫人闻言果真皱了眉,抬眼看了下红菊身上那很是碍眼,被参汤沾染一片污黄的白色外衫,沉默良久后,才道:“以后四老爷的院子远着些。”
红菊挑眉,看来自己和那李智谦的关系当真是不简单,就连面前的李老夫人都是知情人,可既然知道自己和四老爷有那道不清的情绪,为何还能容得下作为二房妾室的自己?就不怕自己搞得李府名声扫地么?
并且连自己的宝贝侄孙女都不去维护,反而来提点她远离四老爷的远子,红菊不禁越发好奇起自己这本尊的真实身份来。
能使得一个连自己亲儿子都容不下的李老夫人百般容得下自己,自己这本尊所拥有的究竟是什么底牌?而面前这位李老夫人对自己所能容忍的底线又究竟会有多少?
红菊自认是一个惜命怕死之人,但同时她又是一个极喜冒险之人,眼下她才进李府,她的计划才刚起步,那离开李府的念头就被李老夫人毫不留情的给扼杀在了摇篮中,不得不说她很不爽,很憋屈。
而红菊一旦不爽,又知眼前这位李老夫人对她有不知名的容忍,那么她就会挑衅,挑衅这位李老夫人的底线,同时在她的胸口上狠狠的刺上那么一刀。
谁让她生来就是有债必还之人呢,你让我不爽了,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你爽。
故而,便听她道:“妾身也是想着远离着四老爷的院子,只是在这府上,妾身总怕会出现什么宵小,总怕万一有个万一,眼下四夫人有了身子,妾身就更是不想也不敢近前的,只怕大夫人和三夫人,妾身……”
说到这里红菊故意面色纠结的停了下来,依她的想法,眼下不管有没有,先拉大夫人和三夫人下水总归是没错的,反正二房与这两房的关系就从没好过,她也不相信今日在四夫人的房中大夫人没掺一脚,郑婆子都去了,还能独身其外吗。
而李老夫人此时也不得不正眼看起红菊来,眼中精光一闪,道:“看来倒是我小瞧了你了,才回府就把就府中情形给摸了个半透,也怪不得老四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了,如此我还真不得不三思如何将你处置了。”
红菊面上无害一笑,心中却是惊天涛浪,这李老夫人果真是不怕事儿,更不怕事儿大啊,自己儿子都刻意掩盖不愿示人的一面,竟然就这样在她面前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还是跟她有私情之事,真是不把二儿子当儿子,不把她这二房妾室当二房妾室么?
稳了稳心神,红菊明白,既然李老夫人能在自己面前坦言而不避讳,那么想是自己本尊对李智谦也是无情的,要不然这李老夫人绝对不会容得下她做二房的妾室。
只是这其中的猫腻,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但眼下去不是思这事的时候,将这些暂时抛开一边,红菊又接着道:“妾身身为李府的妾室,自是不敢想那离府之事,只是老夫人昨日也听周夫子说了,巡抚大人为着那红薯之事甚是忧心,日后周夫子或那粗野汉子少不得会进上府中寻妾身,妾身怕是会坏了府上的名声。”
许是站的累了,李老夫人又走回来坐在了堂座之上,面上看似依旧平淡无淡,但那手中佛珠却是转的更紧了些。
红菊见状知道目地已达到,便是不再作言。
沉默片刻的李老夫人突然看向红菊。道:“刘管事可同你说道明哥儿之事?”
红菊皱眉,却是没有隐瞒,“妾身已知明哥儿之事。”
李老夫人道:“既然你知明哥儿之事,就该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将对李家有何影响,你应记得一句话,凡是案子就必有漏洞,而凡有漏洞便必会被人抓到把柄,吴镇虽小但到底也是有上百人口的地方,明哥儿这事免不了会传出去,我不让你出府自有我的理由。”
红菊闻言忙是诚恳的福了一礼,道:“妾身多谢老夫人厚爱。”
红菊福这一礼,那是因为此时她已明白面前的李老夫人是在有意保她,而她的身份也绝不限于表面上的李府二房妾室。
只是这种把她绑在李家的保护,红菊却表示不能理解,顿了顿,道:“妾身出府,若是有人查到妾身身上,也将与李府无关。”
李老夫人扫了她眼,冷哼道:“你以为现在将你赶出府就能把你摘干净?你当大理寺都是吃白饭的吗?若是真赶你出府到时让大理寺把你查出来,李府岂不落个包庇同谋之罪?”
红菊涩然,看来李老夫人是当真不想放她出府,只是这样抓着她的身契究竟有何意义呢?这种被蒙在鼓里陷入迷团,云里雾里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一咬眼,红菊也顾不得再去跟这位谋略城府都比她深的老女人绕弯子,直接问道:“妾身有一事不明,老夫人为何要紧抓着妾身的身契不同意妾身出府?妾身究竟是何身份,对老夫人对李家又有何用?红薯乃是对李府对百姓对大周对天下都是有利之事,难道老夫人就不曾心系天下心系这苍生,就算老夫人不系这些,难道就不想因此为李府寻取利益?”
李老夫人似也没想到红菊竟然会这么直接,怔了怔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姓董,前朝皇后,也姓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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