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熬好了药抬进来的时候,看见沈嘉凝拿着那个雕刻了三分之二的小狮子仔细观看,一边看一边露出会心的笑容。
玄武将药放到桌上,望着她手中之物,低声道:“他这一辈子,杀了多少人,受了多少次伤,都安然挺了过来,没想到这次差点为了一个木雕将命搭进去。”
沈嘉凝闻言眼神微动,转动木雕的动作随之停下。
将还没有雕刻完底座的小狮子放到桌上,她站起身去抬药碗。
玄武道:“这两日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他了。我想他更愿意跟你待在一起。”
沈嘉凝点了点头,勺子在碗中轻轻搅动一会儿,走到了床边。
玄武站在门口看了片刻,走出去关上了门。
“白夜。”
沈嘉凝轻声唤道。
昏睡中的男人眉心一跳,眼睑后的眼球转动了一下,好似在挣扎着要醒过来,只可惜没有成功。
沈嘉凝倾身过去,贴近他的耳廓又轻轻唤了两声。
“白夜,起来喝了药再睡。”
她看向他放在身侧的手,用力地往掌心蜷了蜷,手背上暴起无数青筋。
下一刻,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眼中的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沈嘉凝看着他,轻轻一笑。
“该喝药了。”
男人见了她,戒备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绝美的女子,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在做梦。
一只手扶到了他肩上,软绵的触感将白夜脑子中的浆糊给甩开。
沈嘉凝把着他的肩膀,有些费力地把他扶了起来,在他身后塞下枕头,随后将药碗在嘴边吹了吹,感受了一下水汽的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递到他面前。
白夜转头蹙着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沈嘉凝笑道:“你还发什么呆?喝下去接着睡。再补一晚上的觉应该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几天别再偷偷雕刻小狮子了。”
白夜呆呆地看着她,感受到碗沿贴到了嘴唇上,这才机械地张开了嘴唇。
沈嘉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将一碗药喝了下去,一滴不剩,起身去了厨房,将碗洗了。
白夜看着半呷着的门,感受着药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刺激着他的神经,又被从门缝中钻进来的冷空气冻得清醒了几分,越发确定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
门口又传来轻浅的脚步声,他直勾勾地看着那里。
随后,一抹白色人影小心地走进来,将门给关上,缓缓向他走来,最后依旧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沈嘉凝见他一直呆呆的,伸手去按了按他的肩膀,道:“躺下接着睡。”
白夜乖乖将身子往被子里面挪进去。
刚刚喝下去的药在胃里晃来晃去,还有苦味停留在舌尖。
“闭上眼睛。”她笑道。
白夜看着她眼睛,摇了摇头。
“我想看看孩子。”
沈嘉凝怔了片刻,随后温婉一笑,将凳子往他身边挪了一些,拉过他的手放在小腹上。
这是白夜第一次这样用心地抚摸和感受着属于他们之间的孩子。
这种感觉十分神奇,让他的心如同被春天的暖流一遍一遍轻柔冲洗,带着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甜感觉。心旷神怡。
沈嘉凝轻声道:“再过四个月,孩子就会降生。我想,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是花开万里的春天,春天预示着无限希望,他此生定然会岁岁安康的。”
白夜望着女子熠熠发光的眸子,嘴角情不自禁扬起来,跟着喃喃道:“岁岁安康。”
“嗯,岁岁安康,以后这个孩子乳名就叫岁安,你说好不好?”
沈嘉凝微微俯下身,认真地看着他黝黑的瞳仁。
白夜嘴唇微张,又喃喃道:“岁安……”
他想要回应她说好,可是眼皮又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
沈嘉凝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庞,小声道:“快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
男人彻底闭上眼睛,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见他再次睡着,沈嘉凝又站起身帮他掖了掖被子。
这人的被子实在是太薄了。
她打算回自己院子去抱一床来给他加上。
起身打开房门,走到院子中,倏尔发觉院门竟然是开着的。
她转头看向玄武的屋子。
那屋子亮着灯,但屋门也是开着的。
正疑心她去了哪里,冬风拂面,带进来一串窃窃低语。
有人在院门外面说话。
沈嘉凝稍微一竖起耳朵,便听出了那是玄武的声音。
“月莹姑娘,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月莹:“我……我只是来看看公主。”
玄武:“公主正在照顾白夜,白夜要好好休息,不便被人打扰,要不你明日再来。”
……
“月莹姑娘,你怎么哭了?”玄武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要碰我的肩膀。”月莹哽咽着道。
“对不起,我最害怕见到女子哭,我不知道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你别哭了。”
月莹嘤嘤地哭了半晌,玄武一直在旁边紧张地安慰。
良久,月莹停止了哭泣,声音又响起:“这个给你吧。”
“给我?”玄武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嗯。”
……
轻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许久后,玄武才转身进了院子,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举在半空中左瞧右瞧。
光线太暗,且食盒的盖子紧紧盖着,压根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他又把食盒放到鼻子前用力嗅了嗅,隐约间嗅到一股香甜的气味。
沈嘉凝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愉悦。
心中一动,某种心思又起。
玄武抬起头,蓦然发觉面前站了一个白色人影,吓得他一激灵,半天才狠狠松了一口气,道:“公主,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吓我一跳!”
沈嘉凝悄声笑道:“不怪我走路没声音,是你太沉迷于手中的东西了。”
她走上前趴着脑袋看了看,轻轻嗅了嗅,道:“大概是紫薯糕吧,月莹做给你的?”
玄武直起身子来,局促地抓了抓后脑勺,不敢确定地说:“也许是吧。”
月莹方才忽然来敲门,他开了门后,女子只说来看一眼公主,他说了别打扰一番话后,月莹哭了一会儿,便将手中的食盒给他了。
他觉得不对劲,可又觉得对劲。
月莹平常就是软眼泪,莫名其妙地就哭了。
他觉得不可能是因为没见到公主哭。
更有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忽然就哭了。
然后把糕点给他了。
对于这牛头不对马嘴的牵强理解,玄武毫不怀疑,只是真心觉得,这世上终于也有人关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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