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和楚鹤川继续接着方才的话题谈论。
“少将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阳城被这群流民闹得乌烟瘴气的。”
楚鹤川拿起掉了三分之一的毛的毛笔在纸上点了点:“若是不妥善安置这些挨饿之人,咱们打到阳城来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可是现在咱们兵马粮草都供给不足,将士们一天两顿连油水都沾不上,咱们总不能把给将士吃的粮食再分出去给流民吧。”赵毅叹息。
月莹闻言,抬头疑惑看向楚鹤川:“二表哥,之前咱们打下景城和尚城,有许多投降的吴兵,不都被派到城郊开荒种地了吗?为何不把这些人也派去?”
赵毅在旁解释:“派这些人去也要口粮,现在刚刚春耕,粮食没有出来,没法给他们拿吃的,他们又怎么会愿意帮咱们开荒种地呢?”
月莹闻言低了头。
楚鹤川站起身来,背着手不安道:“咱们现在就是缺银子,若是银子不够,也没法打到凤城去营救公主。”
第一批硝石虽然赚到了一些银子,可这银子已经拿来补充军费了。压根入不敷出。
第二批也不知卖出去多少,赚到多少。
最近忙于军务,沈嘉凝不在,他都疏忽了生意的事情。
想到这,他转头吩咐赵毅:“你先派人往西边去打听一下咱们商队的消息。”
赵毅抱拳去了。
月莹站起身来,对楚鹤川道:“二表哥,咱们那么缺银子,为什么不找高夫人借呢?”
楚鹤川眉头紧锁:“高夫人原是吴国人,况且咱们杀了张茂,她怎么可能愿意借银子给咱们?”
月莹反应过来,没什么法子,也只能无奈叹息。
她站起身,准备端着盘子出去,走到门口忽然撞上飞跑过来的月筝。
月莹闪躲不及,手中盘子让月筝给撞飞了出去。
月莹嗔怪一声:“姐姐,你怎么又咋咋呼呼的?”
月筝一下顿在原地,满脸欢喜道:“有好消息我才激动的。”
背着身子眉头紧锁的楚鹤川闻言转过头去看她:“什么好消息?”
月筝笑道:“我刚刚去街上巡逻,看见流民都往一个方向涌过去,我以为他们要去闹事呢,结果追上去一瞧,发现有人搭了一里长的粥棚,在街上施粥呢。那些流民全部乖乖排着队去讨粥去了。”
楚鹤川和月莹闻言顿时双眼晶亮,询问是谁在施粥。
“我不知道,就是一群人。”月筝眨眼摇头。
楚鹤川看了月莹一眼,跨步就往外走,月筝赶忙拉着月莹跟了上去。
楚鹤川出了军营,一路打听过去,最后来到了高夫人所居住的燕子巷,发现派粥的人正是高夫人!
楚鹤川不敢相信,连忙与月莹两姐妹沿着粥棚一路往前,到了高夫人居住的院子门口。
高夫人正指挥着绿屏和服侍他的几个中年妇女给排在旁边形销骨立的流民们往粥碗中舀粥。
巷子中挤满了流民,老老少少,多是妇孺孩童和年老孱弱之人。
自从魏国灭国之后,这些百姓无以为家,从北漂泊到南方,又从南方漂泊到北方,吃了上顿没下顿,生活凄苦不已。
旁边一个五六岁的男童瘦得颧骨突出,眼窝凹陷,坐靠在巷子的土墙上,手中端着已经喝完了粥的陶碗,用舌头舔着碗边上剩余的米粒,双目灼灼地盯着粥棚中施粥的人一勺一勺往碗中盛粥。
月筝月莹跟着楚鹤川走过去,那男孩正好起身冲过去,不料一下撞到了月筝的腿上,女子岿然不动,反而将男孩给弹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陶碗落地碎成一片,男孩屁股坐在地上,一脸警惕地看着施粥人。
绿屏哎哟一声,赶忙跑过去将那瘦骨嶙峋的男孩给扶了起来,拍拍他身上的泥土,询问他有没有摔疼了。
高夫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转身想要走过去看看,不料一转眼看见楚鹤川和月筝月莹两姐妹。
高夫人脸一下冷了下来,回到了大锅面前,冷声问:“你们来干什么?”
楚鹤川给高夫人行了一礼,笑道:“我听说有人施粥,便过来看看,没想到是高夫人你。”
高夫人头也不抬,自站在大锅前往一个碗里舀了半碗粥让绿屏给那男孩抬过去,冷声道:“我是看在我家清儿的面上才在此施粥的。”
楚鹤川眉心微蹙:“高子清与夫人施粥有什么关系?”
高夫人并不理会他的疑问,只道:“你砍了我大哥的头颅,取了他的性命,还让他连一个排位都没法立,我高家与你姓楚的势不两立!
“也多亏了净尘大师不计较我大哥的生前事,不但帮他刻了排位,还帮他念经超度。我是因为净尘大师才在此施粥的。”
楚鹤川闻言便懂了。
当初高子清走的时候请求他帮忙护着高夫人,他便派了几人来暗中护着他。
最近听说她每隔一天便往白云山法华寺跑。
而净尘大师是这一方的高僧,许是受他的影响,高夫人才会有今日之举。
楚鹤川道:“夫人大度,不计较私怨,给阳城流民施粥,让阳城暂时安宁下来,我替阳城流民谢过夫人。”
高夫人冷淡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我不为别人的感激,更不稀罕你的感激。我只是为了我家子清罢了。”
楚鹤川三人对这说了第二遍的话感到摸不着头脑。
但看她的态度肯定不会过多解释什么。
楚鹤川上前两步,将一一个施粥大娘邀开,站在那一起帮忙打粥,抽空对高夫人道:“夫人,你既然愿意为流民们施粥,在下能否请你帮一个忙?”
高夫人想都不想便摇头:“不能,你们魏国军队缺衣少食与我无关,我绝对不会帮忙的。”
楚鹤川:“……”
他手中动作顿了顿,碗中的粥撒了一点出来,烫到他手背。
他忍着痛小心将粥递给了面前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子,笑着对高夫人道:“夫人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想要你帮楚家军的意思。”
取了一个新的碗来,他继续道:“我不知道夫人施粥会持续几天,但这群流民一直待在阳城每天等着粥,一直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高夫人闻言动作微顿。
这事情她也考虑过,这么多流民,以她高家资产,持续给他们施一年半载的粥完全没有问题,但自己不可能将高家资产全拿来养这些人了。
况且这些人天天喝免费的粥,难免不会养成好吃懒做的脾性。
等她儿子回来了,她不施粥了,这些人又该怎么办?
显然楚鹤川和她想的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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