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真的手还在石壁上磨着,她反绑着的臂膀此时已经酸软,手腕被石壁磨破火辣辣的疼。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真真停止了动作,重又倚靠在石壁上。
“余家小姐,你醒醒,你还活着吗?”声音年轻而又粗壮,是那个宝子。
真真微弱的呻吟着:“活着……”这倒不完全是装出来的,此刻她腿和手上的疼痛已使她几乎昏厥。
“你的腿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宝子大呼小叫的。
“不知道,死不了。”真真低声道。
宝子忽然不说话了,真真只听到他粗粗的喘气声,过了许久,才听他道:“你走吧,俺下不了手,杀不了你。”
真真一怔:“你是回来杀我的?”
宝子憨憨的说:“俺媳妇和阿张去拿钱了,让俺回这里杀了你,可是俺下不了手,俺长这么大,连猪都没杀过呢,你这么个大活人,还这么小,俺不忍心,再说了,真杀了你,那就是摊了人命官司了,俺媳妇可怎么办呢?”
真真心里一惊,这女人好毒的手段!她冷笑道:“你媳妇说了让你到哪里和他们碰头了吗?”
宝子想都没想,说道:“她说会带着钱回来找我的。”
真真哈哈一笑:“宝子,你让你媳妇骗了,她和那个阿张必是早就勾搭了,让你回来杀我,他们趁机拿了钱跑路,把你一个人留下吃官司。”
“不对,你胡说,俺媳妇不是那样的人,她可是在你们大户人家做过丫头的,见过大世面的,不嫌弃俺是乡下人,也不嫌俺穷,都肯跟着俺,难怪俺媳妇说你歹毒呢。”宝子生气的反驳着。
真真此时已经猜出那个女人是谁了,难怪对余家这么了解,难怪这么恨她,她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说:“她不是说会回来找你吗?那干嘛急着让你先来杀我,等他们回来再杀我也不迟啊。再说她为什么不让阿张杀我,反而让你来杀我呢?”
宝子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会的,她不会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俺和她都做了两个月夫妻了。”忽然他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真真柔声道:“你真的要放我走?”
宝子停住了哭声,说道:“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俺都放你走,俺不是坏人,俺只是想让媳妇过上好日子,回家买上几亩地,和她生几个崽子。俺不想杀人,俺下不了手。”
“好,如果你真想放我走,就先给我松绑吧,我的手和腿都受伤了,如果不看医生会死掉的。”真真试探的说道。
宝子有点迟疑,半天才说:“俺可以给你松绑,可是你不能拿下蒙眼睛的布,俺怕你记住俺的模样,让警察抓俺。”
真真笑笑,轻声说:“我不会摘下布的,我还怕你会杀我灭口呢。”
宝子果然过来给她松开绳索,看到她手腕上的伤时,吓了一跳:“你这妞子一直想逃跑啊,全都是血。俺还是给你找个郎中看看吧。”
真真紧咬牙关,强自笑着说:“郎中看到会报官的,到时你就不能跑了。”
宝子叹口气:“俺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小妞,流这么多血也不哭不闹。俺现在给你松了绑了,你不许偷看俺啊,俺要走了。”
真真心里忽然一动,问道:“多谢你救命之恩,请问你可是姓翁?”
“翁?俺不姓翁,俺姓吴。”宝子忽然又有点慌张,忙道,“你知道俺姓吴也抓不到俺的,这上海好多姓吴的人哩。”
真真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宝子给她松绑时离她很近,她忽然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像世保。不禁有些好笑,怎么会以为他是世保呢,世保是上海人,而宝子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啊。
想起世保,她心里泛起一阵哀伤,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把从小戴在颈间的金锁摘下,顺着宝子的声音方向扔过去:“谢谢你,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个金锁,你拿去换了钱,应该够置上两亩田的,你别等你媳妇了,快点回山东吧,我不会让人抓你的,以后都别来上海了,你是好人,回老家安安份份过日子吧。”
宝子显然没想到她会给他金锁,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这才说:“你真要把这个给俺吗?是你给的,不是俺抢的啊。”
真真轻声笑着:“是我给的,你快走吧。”
宝子答应着跑了出去,没跑几步,又折了回来,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给真真磕了几个响头,说道:“余家小姐,你是活菩萨,俺答应你,在老家安份过日子,再不来上海滩了。”
说完飞也似的跑了。
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真真这才伸手扯掉眼上的黑布,双眼顿时被阳光照得睁不开,腿上又是一阵剧痛传来,她闭上眼睛强自忍住,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原来小腿上被一块尖硬的石头割伤了,血已凝固,但还是非常疼痛,她哑然失笑,原来这里就有一块锋利的尖石,自己还费尽气力在石壁上磨了好久。如果不是宝子回来,自己怕是把手磨烂了也跑不出去,那个宝子也就是二十几岁,应该和此时的世保差不多年纪,虽然他不是姓翁,也不是上海人,但是他和世保一样,都是想在上海闯荡一番的年轻人,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是无数像世保一样的年轻人的梦想,只希望他经此一劫,从此在家乡做个平凡人,不用像当年的世保一样死于非命。
想到世保,真真马上意识到此处的危险,宝子的媳妇是当日被轰出余府的四姐,这是不会有错的,只有她才会这么怨恨自己。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委身宝子,利用他来绑架自己勒索钱财,事后再把他一脚踢开,看来这个女人的歹毒也并不亚于自己。
真真慢慢站起来,走出石屋。
这个石屋在一个小山脚下,应是以前看林人的住所,路上野草丛生,甚是荒凉,真真从昨天到现在粒米未尽,再加上流血过多,头晕体虚,没走多远便摔倒在地上,腿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汩汩流出。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找了根树枝做拐,继续前行。腿上的血一直在流,她的头晕晕的,但是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她怕停下来后就再也走不动了,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她看到前面有一群人走来,由远及近,约有二三十人,忽听为首的一个人高喊着:“是余小姐吗?余真真?”
她的心攸的一松,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如树叶一般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013
真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坐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手腕和腿都已经包扎好,一个外国医生操着不太流利的中国话说道:“你很坚强,只休息了一个小时就醒来了。”
真真冲他点头致谢,又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医生还没有回答,有人已推门进来,朗声道:“这里是方公馆。”
来人正是方行云,真真回忆起昏倒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微笑道:“方先生,是您救了我?”
方行云含着笑,说:“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们到时,你已经逃出来了。”
真真有些疑惑:“您怎么知道我被绑了,又怎么找到我的?”
方行云没有细说,只轻描淡写的说:“你被绑时洽好让老李看到,他的人又抓到一男一女,供出你被藏匿在佘山那里的石屋,等我们赶过去时,正好遇到你逃出来。”
真真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但方行云既然不肯多说,她也不好再问,只是说道:“那一男一女现在哪里?”
方行云回答道:“事情关系到余小姐的名誉,因此没有交给巡捕房,如果余小姐没有特别要求,我就让他们看着办了。可惜还有一个跑掉了。”
看到方行云处事如此周全,真真非常感激,说道:“那就劳烦方先生全权处理吧,另外跑掉的那个人不必再追,是他救的我,况且他只是受人利用而已。”
方行云点头赞同:“那人给一个买办当司机,用了东家的车绑了你,事发后居然还把车偷偷停到东家门前,可见良心未泯。”
真真想起父母,有些忧心的说:“方先生,不知此事可惊扰了我的家人?”
方行云望着真真,心中对这个女孩更加赞赏,普通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早已吓得魂不复体,可她沉着冷静,心中担忧的却只是家人,他柔声道:“余小姐请放心,此事并未惊扰到府上,学校那边我已让人帮你请假,只是府上还需余小姐自己周全。”
真真放下心来,对方行云说:“那么真是太感谢方先生了,我这就回家,以免家母担忧。”
方行云并不挽留,轻轻的说:“余小姐太客气了,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说着让人把真真的书包取过来交给她。
已近黄昏,真真并没有让方行云送她,而是自己叫了黄包车回家。她一夜未归,母亲早已急得团团转,见她身上包着纱布回来,大惊失色,真真忙安慰母亲,只说是昨天因为躲避一辆急驰而来的汽车而不慎跌伤,因为怕伤口感染,所以在诊所里观察了一天。美娇本是心思单纯的旧式女子,对女儿的话自是深信不疑。(分隔线)
余真真走后,方行云坐在床边,久久未动,枕边似乎还有她淡淡的芳香,两根青丝散落在枕上,他轻轻捡起,小心翼翼的放入锦盒内……
上午老李一路跟随取赎金的男人,不久便来到杨树浦附近的一间棚户,一个年轻女人正等在那里,两人进屋后,老李等人悄悄等在外面,忽然里面传出一声惊呼:“上当了。”
老李立刻率人破门而入,一男一女见到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出现在面前,已经吓得瘫软在地。
老李上去一阵耳光,拎起女人的头发问道:“说,把人藏在哪里了?”
那女人一张俏脸早已被打得肿起老高,可依然紧闭双唇,就是不说。
老李又拉起那个男人,掏出匕首在他眼睛上比划着:“你要是不说,就废了你这对招子。”
男子一口安徽腔,哆里哆嗦的说:“在……在……佘山脚下的石屋里。”
那女子啐了一口,骂道:“侬个软骨虫,老娘看错了人,就算知道地方也没事,那小蹄子怕是这会儿早就见阎王了,哈哈哈。”笑声尖锐,一如鬼魅。
老李一皱眉,对一个手下说:“快去打电话,向老大报告。”
然后他让人捆了这一男一女,塞进汽车,直奔佘山与方行云汇合。方行云率众人来到佘山脚下时,就看到了那个昏迷倒地的小小人儿。
当方行云从地上抱起正在流血的余真真时,只觉得这个女孩好轻好小,好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他的怀中,,平日里那个有些精明有些淘气又有些神秘的少女,此时柔弱得如同风中的叶子,让他不想松手,怕一放开她就会飘然而去。
此刻他只想拥着她,看着她,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在他心底流淌,她只有十四岁,虽然是个美人胚子,但仍然青涩,和他那些娇妻美妾红颜知己们是无法相比的,看着她那张因失血和疲劳而显得苍白的小脸,他忽然好想就这样抱着她,守护着她,一生一世……
他十几岁时,随手写的几幅字流传到外面,那些人一听说这是当朝首辅大臣方大人府里年仅十多岁的小公子写的,立时惊为天人,来府上求字的络绎不绝。
不久这件事便传到太皇太后耳中,没过两天,便召他父子二人一同进宫晋见。太皇太后见到年方十五的方行云时,大为欣喜,即刻便欲将刚刚册封为和硕公主的亲侄女下嫁于他,他正不知如何是好,父亲却婉言谢绝,言道他早已订下亲事,无法再迎娶公主了,太皇太后虽感遗憾,但仍赏了一块极品端砚给他。他虽然年幼,但已明白父亲的心思,他是不想有个公主儿媳来监视着自己.
父亲回府后,马上给他张罗婚事,不久他便迎娶了原江苏巡府的孙女柳眉,柳眉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比他年长一岁,如同姐姐一般疼爱着他,虽然结婚十几年又有几个妾室进门,但二人依然相敬如宾。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过现在这种感觉,面对这个比他年轻十几岁的女孩子,他自惭形秽,他甚至不敢向她表白,他知道她这样的女孩,是不可能给他做妾的,即便他是名扬海内的方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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