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巧玲在马店小学教书一晃已经四五年了，到现在还是一个乡（社）聘教师。工作和其它老师一样着干，而待遇却和人家的拉了一大截子，人家公派（办）教师年年都在涨工资，可她一直每月拿着二十四块钱，几年都不动，加上学校的补贴，也就三十来块钱。另外，她还参加刊授大学（《山西青年》杂志社主办）学习，买书买资料，面授辅导，花费不少，一年到头挣的钱不够花。有时还向家里要钱，像买《辞海》就是巧玲向爸爸要的钱。至于以后的前途情况，刘巧玲也吃不准。但对于心爱的教学工作，她还是兢兢业业的。
农忙假过后的一天中午，课间操刚下，一个学生跑着来给刘巧玲传话，说是学校门外面有个中年妇女找她。巧玲安排好学生，急忙走出学校大门一看，原来是大姨，“大姨，您站在这儿干啥？”巧玲一惊，“走，到我办公室去！”巧玲说着就拉起了大姨的左胳膊，“不打搅你了，姨今天给你说个事情，你要好好掂量一下，回行改止及时把话给姨捎来，下一学期的事情，不要迟迟没个准星，把人急得没缭乱。”“大姨，啥事吗？看你把话说得急的。”“都是人情关系给籀着！是这样，有几个小孩在上小学，学校离姨家不远，你每天下午放学把孩子接到姨家，辅导娃娃把作业一做，七点前后家长就把娃娃接走了。一天就忙两三个小时，一个月一个娃娃十元钱，现在说好了有四五个娃娃，说不定以后还会添娃娃呢。这一月下来就是四五十块钱，还是现把，人又清闲，该比你教书强吧，大姨都是为了你，啥都不图！就这事。”大姨说完话，连水都不喝上一口，转身就要走。
送走大姨后，刘巧玲的心里一下子就像猫爪在挖抓，乱了起来，但她还是没有影响正常的教学工作。
直到放暑假，刘巧玲的情绪都有点不稳定。
暑假里，刘巧玲除打理责任田外，就阅读刊大课程要求阅读的世界文学名着，对母亲有时提及大姨的话，巧玲也不做正面回答，她总觉得二姐的话是有点道理的。
送走大姨的当天晚上，巧玲就把中午大姨来学校找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二姐刘巧珍，二姐想了很长时间，才以商量的口气说道：“玲玲，一个是教书呢，一个是哄娃呢。你难道都掂不来轻重。二姐说的不好，大主意还要你来拿呢。”
暑假很快就过了一个月，今年暑假的教师学习会，在城关中学（注：一九八四年根据上级教育行政部门的指示精神，县办高中，乡办初中，群众集资办校热情很高，工作推进很快，八四年七月城关中学建成）举办。
这天上午，学习会开始，城关教育专干段邦斌在布置安排完学习内容后，讲道：“我们这两天的学习任务就是收看曲啸同志的三次演讲报告，即《任何挫折也动摇不了我对共产主义的信念》、《心底无私天地宽》、《人生的价值》。
在放录像前，我先简单的给大家介绍一下，曲啸同志是辽宁省金县人，一九五三年考入东北师范大学政治系学习，一九五七年毕业前夕被打成了右派，分配到辽宁省新民县师范学校任教，一九五八年被劳动教养。一九六一年被摘掉“右派”帽子，解除教养后到嫩江草原牧马。一九六五年到辽宁省盘锦县新安农场小学任教，一九六八年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他在狱中利用极其有限的时间，专心研究犯罪心理学，积累了大量的资料。一九七九年四十七岁时，曲啸同志被宣判无罪释放并恢复了政治名誉。一九八一年曲啸到营口教育学院任教。一九八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几十年如一日，他都没有放弃自己的信仰，他的演讲体现着一个共产党人的革命情怀。
下面开始收看录像，看完后以校为单位进行讨论。每位教师都要写心得体会。学习会结束后，以校为单位上交。”
段专干讲完话后，两台大彩电同时播放，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出现电视荧屏上，只见他浓密的黑发朝后面梳着，微微发福的国字脸上，带着一副黑边眼镜，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他演讲的题目是《任何挫折也动摇不了我对共产主义的信念》，曲啸嗓音浑厚，他饱含热情地讲述着自己，他早年丧父，一生命运坎坷，绝不向命运低头，蒙受屈冤，安贫乐道，从不放弃革命理想，他始终相信党相信群众。
曲啸同志以他崇高的品质，爱国的情怀，博大的思想，大气的演讲，为我们展现了一个普通的共产党人对党的忠诚，对共产主义事业的崇高信念和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教师们被曲啸的演讲深深地打动着，他的事迹感动着无数人。
听着曲啸的演讲，刘巧玲的思想也在起着变化，对照曲啸，她对自己前一段思想的摇摆不定感都到有点惭愧。她决心以曲啸同志为榜样，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努力搞好教学工作。
今天的录像对刘巧玲来说，她好像是看了一场用张贤亮的小说《灵与肉》改编的电影《牧马人》，在她看来曲啸就是许灵均。
收看完录像后，曲啸的执着精神深深地感动着刘巧玲，她在工作笔记上认真地写着，“曲啸同志追求真理，淡泊名利，奋而不息的优秀品质，值得我们广大革命师生学习，我决心以曲啸同志为榜样，爱岗敬业，认真搞好教学工作，把自己的一生献给党的教育事业。”
学习会的第一天晚上，刘巧玲便郑重其事地对母亲表明了态度，让母亲把话捎给大姨，就是学校不给钱，为了培养下一代，她也要站好三尺讲台。
教师学习会刚一结束，城关教育专干段邦斌就通知全公社的代理教师留下来，开个短会，有重要事情，全公社十几个代理教师很快就集中在城关中学的小会议室。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后，段专干从黑皮兜里拿出一份延州县文教局红头文件
各位老师，现在我领大家学一下文件，希望大家能认真听听。
延州县文教局文件
（85）第XX号
延州县文教局关于招聘小学教师和中学教师的通知
叙子话就略了……
一． 招聘对象及条件
（一）招聘对象：
全日制普通高中毕业生、县，乡镇及各校代理教师，
（二）招聘条件：（略）
（三）考试内容及时间
中教（略）
小教科目：语文（初高中内容）
数学（以初中内容为主）
散会后，刘巧玲的心情十分激动。
刘巧玲晚上一回到家，就急忙走进她的闺窑里，她把放在大板柜上的几个禾纸箱箱，搬到炕沿上，接着她找来扫炕笤帚，将禾纸箱箱上面的塘土打扫干净，再用门闭户挂着的拂尘把禾纸四周八面齐齐摔打了一下。然后打开禾纸箱，把里面的书都翻腾了出来。书大部分都包着书皮，巧玲只好一本一本地找着自己过去的语文和数学课本。
巧玲的母亲一看女儿回来了，就急忙做饭，一顿饭也就半个多小时。等母亲将饭菜都拾掇好了，还不见巧玲过去吃饭，她就过来看看。母亲进窑一看，满炕上都是书本，惊讶地问道，“玲玲，你这又是在干啥呢？翻得乱麻咕咚的，这几个烂纸箱箱，几年都没有见你打动过。前两天差一点让我当废纸卖了。”巧玲强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妈，你要是把我的宝贝当废纸卖了，那就把你娃给害惨了！”巧玲一边整理，一边找着课本。
母亲看了半会儿，她有点着急地对巧玲说，“玲玲，听妈说，先吃饭，吃完饭，你再慢慢地找！”“你吃你的，等我先把书找齐了再说！”“你这又忙着给谁找书呢？”“我连我都管不过来，还能给谁找？”“这马上可又要考试呢，把人能急死！”“受苦的我娃哟，成天价考试呢？这世上咋有这么多的试要我娃考呢！”“妈等你着呢，你忙你的！”
母亲说完，转身走了。巧玲继续翻着书本。
大约又过了一顿饭时间，母女才坐在饭桌前，不等动筷子，巧玲便很激动地对母亲讲了县上要招收民办教师的事情，母亲听后说道，“玲玲，你好好考你的试，家里面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管了。”巧玲一端起碗，吃个不停点点，母亲放下碗筷，一桩心事涌上心头，她用慈祥地眼神端详了巧玲，紧接着她尽量压低声音地问道，“玲玲，你爸爸上次回来说道，听你明楼叔说，你和县上一个教师，信来信去的，有没有这个事情呢？你现在年龄也老大不小了，妈整日价就操心你的事情。晚上有时一觉醒来，本明（直到天明）都睡不着觉。就怕你高不就低不成，妈这后半辈子就全指望着你呢。唉，真是愁死人了。”母亲慈祥的面孔瞬间又被愁容所代。
巧玲被母亲问得不知所措，只觉脸上烧辣辣的，“明楼叔怎会知道我谈朋友呢？”“你爸爸先前给你明楼叔撒过话，说是你明楼叔在外头眼目宽，让帮你挂挂眼，看能否找个顺心的。一次，你明楼叔又和你大姐说起这事，你大姐才说你已经在谈对象，还说是八九不离十了。你明楼叔把话转给你爸爸，叫他放宽心。就问你这么大的事情，你咋给妈不说呢？你不知道妈妈的心里是多么地熬煎哟。有时一个人独自落泪。唉，你这娃哟，你咋这么的不懂事呢？”
妈妈说着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巧玲急忙安慰母亲，“妈，这事我不情愿么，人家是个大学生，可我现在算个啥呢？连个正式教师都不是，人家硬是这样，我摔都摔不掉，我心里也吃不准么？人家几次约我见面，我都拒绝了，我们之间就是通了几次信。妈我给你说实话，我连他是光脸麻子都不知道，站在跟前都认不得。他在信中说，他还要来看你和我爸呢，我硬是挡着。我心里也没个准星。”
巧玲接着就向母亲详细地谈了她和高志强在信中相互的交流的一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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