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卓脸色苍白,虚弱地靠在了他的怀里,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你输了,我总算还是见到你了。”
姜路的眼眶红了,“你太傻了。”
连命也不要,只为了见他一面。
张卓抬起颤抖的手,轻抚着他的脸,笑着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
窗前风铃轻响,记忆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张卓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十八线小演员,就在一天夜里,他被经纪人骗到了一个酒局,遇上了潜规则。
张卓拼命抵抗,砸破了男人的头,逃到了酒吧后巷,男人也追了出来,张卓惊慌失措之下,捡起地上的一根铁管,捅进了男人的肚子里。
他松开铁管,满手鲜血,慌乱之下,他踉跄地站起身,逃离了现场。
回到家后,他连着洗了好几遍澡,仿佛这样就能把血腥味清洗掉了。
张卓想逃,但又不知道该逃去哪里。
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警察上门,可是过了许久都没有消息。
直到警察来找他,他以为警察会抓他,但那些人只是询问,他有没有看见过什么可疑人物。
显然,警察并没有发现他是凶手。
张卓胆战心惊地送走警察,回来打开电视新闻,报道着最近出现一个星期二冷血连环杀手,喜欢拿铁管行凶。
而第一个受害者,张卓心中一惊,正是他那晚在酒吧后巷杀死的男人。
张卓最开始的反应是害怕,一定是有人看见了那天他杀人的经过,然后用同样的方式造成连环谋杀案。
这个变态杀手想干什么?
可随即,张卓又看见了那宗案件的细节,那具尸体上有多处被铁管捅伤的痕迹,可张卓记得他当日只捅了一次。
而且,铁管上并没有任何的指纹,后巷的监控也被破坏了,这也是警察多日无法找到嫌疑人的原因。
张卓转念一想,这不是正好把他的嫌疑撇清了,没人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看着铺天盖地的新闻,所有的紧张,在这时突然转变成了一种激动和窃喜。
张卓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也许这是他的一个好机会。
星期二的夜里,他约了经纪人出来,用早已准备好的铁管,捅进了那人的身体里。
第二次杀人,他不像第一次那样惊慌失措,而是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张卓按照星期二杀手的方法,抹去指纹,清理现场。
不久后,新闻报道经纪人的死亡,果然全都归于那个变态杀手的头上。
张卓坐在沙发上削着苹果,看着电视新闻,笑得畅快极了。
直到,他收到一封影迷信。
他虽然演戏多年,但全都是些不讨喜的小角色,很少有影迷给他写信,即使有,也大多是辱骂的话。
而那封信,则是他第一封真正意义上的影迷信。
信纸是粉红色的,上面还包着银白色的蝴蝶结,上面的字是用墨水笔写的,字体隽秀漂亮。
开头赞扬和表白的话,令张卓感到受宠若惊。
而看到后面,张卓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后巷第一次见到你,血溅在你的脸上,简直美得像一幅画···】
张卓意识到,这个写信来的影迷就是那个星期二变态杀手。
【可惜,你走得太过匆忙。为了帮你完成这一出戏,我又加了一些细节。】
张卓想着,这些细节就是多加在男人身上的那几个窟窿以及消失的指纹。
【我以你为原型,创造了一个新的故事,我本来不敢期待你的回应,但是,你在上个星期二的表现令我惊喜,我将那当作你对我的认可。】
他杀死经纪人的事被这个变态杀手知道了,但奇怪的是,现在张卓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和紧张。
【若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合作,继续创造更多的故事。】
张卓看明白了,这是一封表白信,也是合作邀请书。
【你是否愿意当我的男主角?】
落款是一个字母L。
看到这儿,张卓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就像是灵魂深处被电击了一样。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落款的L,目光炙热而激烈,连手指尖都忍不住发颤。
接下来,星期二连环杀手这个名字连着登了一个月报纸,最后以警方抓住一个精神病人为凶手结案。
海神司来找他签约,张卓感到意外,而更令他意外的是,他们想签他成为明星杀手。
张卓答应了,他过去从未如此的出名过,这令他产生一种隐秘的窃喜,他逐渐沉迷于这种感觉,无法自拔。
他是和作家一同签约的,在进行过多次任务后,他们声名大噪,甚至进入了杀手排行榜前十,外界称他们为双子星,最佳的明星杀手组合。
最初,张卓贪恋着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名利,他喜欢这种双面人的生活,他不需要再顾及别人,他有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卓渐渐不满足于此,他对于那个藏在他背后,一直守护着他的作家产生了好奇心。
他们最初是靠书信来往,有时是电子邮件,进行任务时会用到电话,张卓听到过他的声音,看见过他的文字,可是他从未见过这个拍档。
作家对他而言,不仅仅是拍档,他能从作家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他是同自己一样失意孤独的人,他们是知音,也是灵魂伴侣。
张卓曾数次提起想约见作家,全都被作家拒绝了。
他不甘心,于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故意没有按照作家的安排,他知道,每次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作家都会在某个地方看着。
他一意孤行地冒险,想要找到作家,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作家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不想要做的事,没人能够逼迫他。
可张卓却偏偏要勉强,他要找到作家,他和作家打赌,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见到作家。
而他,愿意用死亡来换取这一次相遇。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相遇。
“我不后悔。”张卓含笑满足地闭上眼睛,安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姜路将他抱在怀里,心如刀绞。
他亲自设计了这场谋杀,但他想不到男主角会是张卓。
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姜路永远都记得,他遇见张卓的那天夜晚。
那时,他因灵感枯竭来到街上,进了一个酒吧,喝了点酒,想要刺激一下创作灵感,同时逃避一下三个月没有找到工作的现实。
姜路的性格内向孤僻,不善言辞,讨厌交往,他喜欢独居,远离人群。
他的性格注定他难以融入社会,找了两份工作都不长久。
实际上,姜路一点儿也不想找工作,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自由作家。
但可惜,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天分,也许是因为他缺少了点运气,他曾经写过不少的故事,却一本都没有出版过。
没人瞧得上他写的东西,他的父母认为他有社交障碍,还带他去看过病,期望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找份正经的工作,不要沉迷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姜路做不到,他不想放弃梦想,只能暂时逃避,逃避现实里一事无成的自己。
他喝得微醺,出来想要吹吹风的时候,看见有人高喊救命。
姜路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但本能的好奇心还是令他转头瞧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令他浑身都僵住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心跳也猛地一滞。
那个喊着救命的青年,捡起地上的铁管,捅穿了伏在他身上的男人。
月光照在他身上,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几滴血溅在了那张清俊的脸上,他垂着眼眸阴翳又狠戾,可当下一秒,他意识到人死了,顿时又变得手足无措,一双乌黑的瞳仁里闪烁着惊慌和无辜。
姜路平淡如水的生活中从没有遇到过这么刺激的场面,他的目光竟无法从那个青年的身上移开。
他太好看了。
姜路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记录下了这一刻。
但青年并没有留给他太多欣赏的时间,咣当一声,青年脸色煞白,扔掉了手中的铁管,然后就匆匆地逃了。
姜路奇异地并没有感觉害怕,也没有报警,而是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走到了尸体跟前,好奇地拿脚踢了踢。
尸体动了动,似乎还有呼吸,没有完全死透。
“救···救我···”男人隐约看见有人靠近,想要呼救。
铁管再次插进了他胸膛。
姜路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铺在手上,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铁管,走到尸体跟前,毫不犹豫地插了下去。
然后抽出,又再次狠狠地插了下去,连续几次,男人咽了气。
这样,才算是一个完美的尸体。
姜路心中感叹,那个青年杀手实在太粗心大意了,留下这么多的证据就逃走了,连指纹也不擦一下。
于是,他好心帮忙清理了案发现场,将铁管上的指纹,地上的鞋印,都处理的干干净净。
回到家后,姜路依然久久无法忘怀那个青年。
他打开手机,看着青年的照片出神,瞬间灵感如同火山一样的奔涌而出,他想到了一个连环杀手的故事。
姜路不但将这个故事写了出来,而且为了让青年不被怀疑,他还将这个故事变成了现实。
他也无法形容,为什么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青年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姜路查到青年叫做张卓,是一个十八线的小透明演员,他翻遍了网络上关于张卓的所有图片,他拍过的戏,出镜的采访,花絮,他的物料实在不多,但姜路一个都没有放过。
他对张卓产生了一种崇拜和痴迷的心理,就像是粉丝对偶像一样,而他的感情则更深更疯狂。
他甚至忍不住去跟踪张卓。
那晚星期二,他亲眼看见张卓约出了那个男人,然后拿着铁管捅进了男人的身体里。
然后按照他的手法处理尸体,清理现场。
那一刻,姜路的心疯了一样地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这个天大的惊喜令他兴奋得难以自持。
张卓知道他的存在,并且认同了他创作的故事。
姜路激动不已,他做出了人生中最勇敢的一个决定。
他小心翼翼地写了一封信,送给张卓。
张卓答应了他的合作请求,接下来的一切,简直像梦幻一样。
姜路得到了海神司的签约邀请,和张卓一起成为了明星杀手,他们合作无间,张卓对他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随着一次次的任务,他们声名鹊起,名利随之而来。
他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合作下去,直到,张卓不知为何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兴趣,几次三番地想要见他。
姜路拒绝了,理想和现实总是有距离的,他不想破坏这种距离。
而更深层次的理由,也许是他内心深处的自卑。
张卓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他用尽办法想逼他出现,但都被姜路化解了。
姜路认为这样做一辈子的灵魂知己就已经足够,但张卓却执拗地提出了要见他一面的赌约。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要张卓做不到,他迟早会放弃的。
姜路怎么也没想到,张卓这次的决心居然如此的强烈。
他想路易斯妥协,想出了这个计划,换取张卓平安无事。
这个计划的男主角必死无疑。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张卓居然是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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