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屡屡吹得不稳的纸鸢最后都稳而不坠,陆玄钰不由愉悦轻笑。
“要是人也能展翼而飞就好了,有时我真想成为鸿雁雄鹰,遨游四海,择树而栖。”
言此,陆玄钰闭上眼,不由幻想起来。
二人坐靠在树下,清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
永德帝也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悠闲。
“咕咕咕~”
不适时的声响作起,陆玄钰睁开眼看向永德帝,永德帝亦是看向了陆玄钰。
“皇伯父可是饿了?”
“钰儿这是饿了?”
二人齐声,随即均是一愣。
“陛下,世子恕罪,是小的的肚子打扰了,真是该死。”
王成尴尬的声音响起。
闻言,永德帝看向一旁站着的王成爽朗而笑,随即便言:“那便回去用膳了,刚好朕也有些饿意了。”
“诶,皇伯父,我带你去吃皇城里头一家有名的酒楼吧,那里的吃食倒是还不错。”
对上陆玄钰期待的目光,永德帝不忍拒绝,便大手一挥:“好,走,我请客。”
伴着欢声笑语,二人乘坐着马车在禁军的护送下来到十里香。
此次出行并未打皇旗,大多数人见到是怀仁王府的马车,便都以为是陆玄钰一人闹腾而已。
而出宫前永德帝也是换了便服,所以在他从陆玄钰的马车上下来时,许多人并未认出,唯有鲜少刚好在此处又见过永德帝的官员认得,但也不敢声张。
十里香的小二早已认得陆玄钰,在门口见到陆玄钰马车停住时,便朝里头传递了,掌柜的听得火速出来恭迎。
陆玄钰只来过十里香两回,回回花的银子都是大手笔。
“世子爷和这位爷贵体安康,二位大驾,还请这边走。”
掌柜的哈腰恭笑着为二人引路,朝着高档雅间而去。
陆玄钰自是要了诸多酒菜。
看着满桌佳肴,永德帝看向介绍菜肴的掌柜,问:“如此多的佳肴,若是吃不完,可如何处理?”
“我们会专门回收,再将泔水一同送去喂猪,爷放心,绝对健康无害!”
掌柜的虽没料到这位客人会问出这种问题,但还是快速回应。
“如此甚好,那你们就都退下吧。”永德帝习惯性命令道。
掌柜的也见怪不怪,面上笑意不减,哈腰应声,招呼着小二们退下。
“王成,你也去用膳吧,吩咐守在外面的禁军,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爷。”
十里香的高档雅间不同于别的酒楼只隔了布帘,十里香是单独的小房间,隔音便也更好了。
“这里的雅间倒是不错,让我尝尝这菜肴的味道如何。”
言罢,永德帝率先执起公筷夹了鱼肉至陆玄钰碗中后方才给自己夹了。
“嗯——这鱼肉鲜香脆嫩,此手艺倒是不输御厨。”
永德帝给予了极高赞赏,陆玄钰笑着解释:“做这道清蒸松江鲈鱼的人可是前些日子刚领了折食钱的傅御厨。”
“竟是如此。”
永德帝略惊后便也点点头,他方才便注意到这家酒楼的奇特,一楼不设接待不言,零散几个进出酒楼的也不见布衣素服,想来也不是什么平凡酒楼,请得到从宫里出来的御厨便也不见奇了。
吃食中,陆玄钰一如寻常那般拉着永德帝闲聊。
“这十里香原本是有些新奇的菜肴的,只是味道实属不尽人意,许多人尝了一次便也鲜少再花那冤枉钱,后来会做那些菜肴的厨子又不在十里香做了,便也没有了。”
“新奇菜肴,有何新奇,钰儿可曾试过?”
永德帝听得来了兴趣。
“主要是辣条,汽水,其余的我不爱,便也忘了,前者是以面食做成条状,加以盐、柘浆、芤、葫、莳萝、官桂、酱油、胡麻、怀香、椒、菜子油、胡椒、苦茗、月桂叶、大量茱萸制成,食之辛辣,略有嚼劲,但时而泛酸苦。
后者则是用以解渴,外看与清水无异,但水泛滚成泡,入口刺喉而不伤,冰饮最佳。”
永德帝听着起兴,但最终也只得叹息:“可惜了,能让钰儿记得如此清楚的吃食,我竟是无福消受啊。”
“辣条我倒是叫人仿制着,只是暂时因不知各佐料份量而调不出来,汽水却是无从下手。”
相比辣条,陆玄钰倒是略为中意汽水,她也曾派人查过十里香,其背后势力是陆玄镇。
陆玄镇将会做这些菜肴的厨子保护的极好,从不露面,都是将做好的送来十里香。
且每次陆玄镇与那厨子碰面都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完成会面,这让她安插在陆玄镇身旁的人完全查不出那厨子来历。
闲谈中,陆玄钰为永德帝倒酒,但也不许其过度饮酒。
而永德帝自是从萧玉筠那里得知陆玄钰的身体状况,再三叮嘱着陆玄钰万不可饮酒了,到最后竟是自己也不饮了,叫人上来了茶水。
二人就着佳肴美馔,闲谈过往现下趣事,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是陆玄钰在说,永德帝附和。
直至近酉时,屋外传来王成的提醒,永德帝方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回宫。
在回宫的马车里,永德帝笑问陆玄钰:“今日钰儿倒是格外的殷勤,想要什么?”
被戳破的陆玄钰起先是推诿了一番,最后眼见永德帝满脸不信,便也只好支支吾吾着提出想去青州的请求。
不出所料——永德帝非常果断的拒绝了。
而陆玄钰又哪里会放弃,便缠着永德帝央求。
可任凭陆玄钰如何央求,永德帝就是不为所动。
陆玄钰缠着永德帝回到了御书房,死死抓着永德帝的衣袖不放。
“唉呀,上回你去崇州,还不是遇上了刺杀,不行,这次绝对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那上回崇州不是也有收获,皇伯父你不能只看到我被刺杀。”
“那也不行,你的命重要,你若出事,朕于心有愧、难安。”
见永德帝执意不放行,陆玄钰松开了抓着永德帝袖子的手,永德帝并未察觉什么,三步并两步往御案走去,那里已经堆积了不少理政院送来的折子。
“那我这辈子便要躲在你的羽翼之下,受着我父王所带给我的一切,没有哪一份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我不喜欢,这于我而言无疑是禁锢。”
陆玄钰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在屏退宫人后,站在阶下,望着阶上的永德帝,语气平静地阐述事实,直诉不公。
永德帝一手撑着御案,一手撑着腰身,一脸坚决之色,但听得陆玄钰这番言语,又不为之动容。
“此前你受难无踪,朕那些日子寝食难安,日夜梦魇不断,梦里尽是你父王的托嘱,责怪朕没有照顾好你。”
“可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不愿成为您寄情思往的笼中鸟。
我父王生前是怀仁王,心怀远大抱负,享誉九州;我母妃出自河陵白氏,生前悬壶济世,一代良善名医,您亦是有着收复三洲失地的夙愿,难道——我便只能是乐不思蜀的世子吗?”
陆玄钰眼中没有愤怒,没有不甘,没有恨意,更没有半点羡慕嫉妒,有的只是多年来的委屈。
永德帝侧过脸,不敢再看陆玄钰,下了逐客令:“朕还有国事要处理,你出去罢。”
听此,陆玄钰泪水落地,直挺着站了半晌,最终抬袖掩去泪痕,转身离去。
陆玄钰离去后,永德帝身形一晃,跌坐在龙椅上,衣襟已然有了被打湿的痕迹。
走进换茶的王成见此情况,便未叫侍奉的宫人入殿。
此时永德帝心境大乱,他自然知晓不该一直禁锢着陆玄钰,但他怕极了陆玄钰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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