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嬛拖着产后的身子,苍白的面庞,苦苦哀求着。
她有心叫玄凌记着自己,也为了让女儿得宠,特意给女儿起名叫做绾绾,封号则是胧月,只盼玄凌能够念在这个名字的份上,再次心软。
正在屋内僵持不下的时候,陵容和浣碧进来了。
陵容还是不忍心叫浣碧去死,或许有一天她能够眼都不眨地叫人去死,但绝不是现在。
而情势也绝没有焦灼到这个时候。
陵容为浣碧想了一个法子,甄玉嬛接下来就要一意孤行自请出宫清修了,那么浣碧为什么不能在宫内清修呢?
这样,比之成为更衣,居于永巷,青灯古佛安然度日也算好时光了。
而且到那时候,浣碧身边接触的人都会单纯许多,也不怕她泄露秘密。
陵容也答应了她,会派人为宫外的流朱和碧珠儿修葺坟墓,会待宝珠犹如己出。
这样想着,陵容便带着浣碧来请示玄凌,这样维护皇家体面的法子,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谁知一进去,就看见甄玉嬛跪地请求敬妃抚养,甚至说哪怕同时抚养宝珠和绾绾两个孩子都行!
浣碧已经一心去做方外之人,如何能忍受有人分去自己女儿的母爱?
需知人心都是偏的,当初甄府里兄妹几个都是甄远道所出,他心里还有所偏爱呢。
浣碧一急,就忘了要和玄凌说的话,只是跪下磕头道:“陛下,是嫔妾先求了敬妃娘娘的,怎么还能有变?”
“况且小儿最难抚养,敬妃娘娘又怎能一人照顾两个?"
浣碧确实在先,可是绾绾这个孩子,就像是纯元为自己生下的一般,玄凌心中也有有些偏袒的。
许是看出了玄凌的纠结,甄玉嬛心中一喜,道:“陛下,无论浣碧心中怎样仇恨臣妾和甄家,我总是把她当妹妹的。”
“嬛嬛已经准备自请出宫,带发修行,以赎前衍。”
“嬛嬛今生恐怕都不能与浣碧见面了,绾绾和宝珠是宫中最亲的姐妹了,若是同在敬妃膝下养大,岂不也是一桩美事?”
“还请陛下成全了绾绾吧。”
即便敬妃如今几乎算是陵容一党了,甄玉嬛也不得不承认敬妃的宽厚之处,将胧月给敬妃抚养,是最好的出路。
敬妃能保住胧月不受皇后暗害,还能给胧月一个体面的出身,将来自己回宫,以敬妃的脾性一定不会拉下脸来与自己相争。
最妙的是,哪怕敬妃同时抚养宝珠和绾绾,她也有信心玄凌会更加偏爱绾绾些。
到时候,绾绾越长越大,就与自己越像,玄凌睹面思人,自己回宫,也更加名正言顺。
甄玉嬛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浣碧居然骨头这么硬。
看见玄凌的迟疑,浣碧就想到了自己与甄玉嬛的过去。难道,还要让自己的宝珠,也低胧月一等吗?
难道自己衬托甄玉嬛还不够,还要搭上自己的女儿吗?
浣碧今夜揭发甄家,本就存了必死之志,是敬妃的宽慰和瑶妃的强势,才让她有一丝求生的意志。
玄凌对于甄玉嬛的偏宠与迷恋,人人都知道,浣碧真怕玄凌一口答应了,因此顾不得尊卑,以头抢地说:“陛下,是嫔妾先求的啊!”
“若是甄选侍出宫清修,那我愿以死明志,只求陛下将宝珠给敬妃娘娘抚养!”
说罢,便向一旁的墙上狠狠撞去!
甄玉嬛惜命,连忙避开。
浣碧“咚”地一声,然后瘫软下去,小连子连忙去扶,探得得一丝鼻息之后,朝陵容微微点点头,命人带下去医治,陵容才是安心。
玄凌看见浣碧以死相逼,虽然知道她是为了孩子,但是面上还是闪过一丝不悦,他眯起了眼睛问敬妃:“敬妃,宝珠和绾绾这两个孩子,随你选,你选哪个,朕就让你抚养哪个。”
敬妃心中划过一丝无奈,玄凌问这话,就是等着自己说两个孩子都抚养了。
敬妃冒着得罪玄凌的风险,慢条斯理地说:“碧更衣虽然以死相逼,犯了大忌。可是有一点她没有说错,臣妾确实是先答应了抚养宝珠的。”
敬妃一顿,又说:“况且,甄选侍之前乃是贵嫔之身,臣妾不过是妃子,怎么好抚养她的孩子?”
陵容见跪着的甄玉嬛嘴唇微动,连忙接口道:“陛下和姐姐莫要烦忧,臣妾有一个办法,可解难题。”
玄凌朝陵容看去,陵容道:“方才臣妾与碧更衣说话,她说,将宝珠交给敬妃抚养,不仅是因为敬妃姐姐为人宽厚,也是因为在她孕中,敬妃尽职尽责,对她多有照顾。”
“就连宝珠生产的事宜,都是敬妃负责的,这就是敬妃和宝珠的缘分了。”
玄凌听了不自觉点头,陵容见他受用,于是走到一旁,不顾甄玉嬛紧张的眼神,抱起了绾绾。
陵容轻轻掀开绾绾的襁褓。
她记得,纯元皇后死于难产,那么若是哪个孩子顺利生下来,最有资格、最名正言顺抚养的是谁?
陵容将绾绾抱到玄凌面前,轻轻说:“甄选侍自有孕起,便上书请求皇后照顾她这一胎。”
“皇后贵为国母,不计较当时甄选侍对先皇后的大不敬,还是将她照顾地很好。”
“今夜虽是敬妃和臣妾前来,可是皇后娘娘犯了头风却也有往日操劳的缘故啊。”
“不能因为皇后娘娘不在这里,就忘了她的付出。”
陵容说到这里,将绾绾交给宫人,自己则是跪下:“因此臣妾斗胆进言,既然是碧更衣请求在先,不如就将宝珠给敬妃抚养。”
“而绾绾,自胎中就是皇后娘娘照顾的,这也是她们的缘分啊,何不让这一段缘分继续呢?”
甄玉嬛还想再求,玄凌却已经有了决断。
“就依珚珚所言,胧月交由皇后抚养吧。”
甄玉嬛急怒攻心,忍不住直呼陵容的姓名:“安陵容!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害我!”
甄玉嬛想到玄凌还在这里,连忙又缓和了语气说:“难道你忘了当初和我一起住在甄家的日子了吗?”
“难道你不记得?明明那时候,你最喜欢看我哥哥练剑了啊!”
甄玉嬛的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惜,甄珩如今,再也算不上是个男人了。
陵容收敛了神色,冷声道:“是,当初我是受过甄家的恩惠。”
“可是,玉嬛,自从你入宫后,你说身子不适哪怕我自己没有吃用,都会记着给你送去一份。”
“因为你在病中受了欺负,哪怕我刚刚承宠,也要冒着被陛下厌弃的可能,为你求情。”
“你病了,我三两天总要去看一回,陪你说话,送你东西。”
“我是想和你做一辈子姐妹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装病呢?”
“哪怕你对我有恩,我也不齿你的行为啊!因为我虽然喜欢当初那个笑容明媚的你,可是更恨那个欺瞒陛下的你!”
说到这里,陵容重重地喘了口气,抓着胸口,十分难受。
玄凌见状,连忙叫人去传太医。
陵容靠在玄凌身上,汲取这皇宫里唯一的温度,半晌才说:“臣妾小心眼,让陛下见笑了。”
玄凌爱怜地摸了摸陵容的头发,叹声道:“朕都知道。”
又对着小连子说:“将胧月帝姬现在就送到皇后宫里去,告诉她,从今天起,胧月就是她的孩子了。”
甄玉嬛不可置信地看向玄凌:“陛下!”
陵容看着跪着的甄玉嬛,状似祝贺道:“胧月公主将来成为皇后之女,甄选侍就知道要感谢陛下今日的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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