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小宫女鬼鬼祟祟地在乾清宫后殿,李安衡眼睛尖,一举拿下带到了正殿。
“奴才瞧她在外头鬼鬼祟祟地,便就带了她进来。”
澄婕妤挑眉,似是抓住了机会,“这不是慧嫔宫里的玉铃吗?”
那位名叫玉铃的宫女不敢抬头,李安衡钳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容浔。
“你在乾清宫做什么?”
玉铃的身子抖个不停,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奉慧嫔娘娘之令,来销毁证据。”
话出,容浔表情难看了几分,“什么证据?”
“是......是..”玉铃显然有些手足无措。
“大胆奴才,不在翩然殿好生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只见宋知微脸色苍白,拖着身子一步步走到正殿,随后瘫倒在地,“陛下明察,臣妾虽与瑄嫔同绣,但都是在长乐宫绣制的,臣妾是万万不敢加害太后的。”
“你自然是不敢加害太后,但你敢陷害瑄嫔!”澜泱见状,走上前呵斥道,“就是因为你不敢加害太后,所以才用茴香这种只能使人头晕的药物,只是你没想到你下的药物会使你自己小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陛下......”宋知微疼得倒吸冷气,身子刚刚被太医调理还才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这种事她若不出来解释,怕是平白无故被扣上了谋害太后的大不敬之罪。“臣妾当真不知,还请陛下明察!”
“若慧嫔不知,那慧嫔的意思便是太后说谎吗?”澜泱疾言厉色道。
宋知微捂着自己的腹部,痛得起不来身,只一个劲儿地喃喃。
“你家主子怕是说不出来什么了。玉铃,还是你说吧。”澄婕妤嗤笑着看着。
“是茴香!慧嫔娘娘让奴婢把剩下的茴香扔到没人的地方去!”玉铃说了一半,蓦地住口,神色不安地望着宋知微。
宋知微苍白的面容形如枯槁,嘴唇佘嗫喏了几下,发不出任何声音。
“陛下,还是让慧嫔先回去休息吧!”文锦看不下去了,连忙说道。
宛姝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她知道,太后的证词便是她最好的解释。
抬眼望着容浔,宛姝此刻有些看不懂他的表情,他终于还是对宋知微不忍,但还是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带慧嫔下去好好休息吧,降为贵人,回你的翩然殿去!”
说完,容浔看了一眼地上的宋知微,径直走出了乾清宫。
不知跪了多久,宛姝早已觉得麻木,连同自己的心。
清如马上前来扶起宛姝,“走吧。”
其余听到的便是那些对宋知微冷嘲热讽的话,可惜宛姝已无从在意。
文锦见容浔离开后也拂袖离去。离开之前,她向一旁的魏静岚使了个眼色。
和宋知微一同入宫的那名魏贵人魏静岚,见文锦走后,连忙跑来扶起宋知微,“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宋知微抬眸,久久凝视着容浔远去的背影,深情的双眸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落。
“我送你回宫,再从长计议。”魏静岚眼神沉静,目光内敛。
回到长乐宫之时,宛姝的目光中略显一丝波动。
更了衣后,宛姝坐在妆台前不停缕着那三千青丝,望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两年是不太容易改变一个人容貌的,宛姝此刻的容颜和刚入宫时无太大差别。可不知为何,望着眼前的自己,却如此让人陌生,
“奴婢告诉了玉铃,自会保全她的家人,让她宽心就是。”清如在身边耳语。宛姝缠绕在指尖上的几缕发丝猛然被扯掉,悠悠地散落在地上。
宛姝力不从心般,“知道了。”
清如望着飘落在地上的青丝,不由得叹了口气。
宛姝取来琵琶坐在寝殿内,月光如流水般静静地泻在一片片的叶子和花上。望着柔和的月光,手指也不由得动起来。
她已经好久未静下心来仔细聆听琵琶的声音了。
她在变,容浔在变,所有人都在变。唯有她手中的琵琶,从始至终都未变过,带给她的只有清净与心安。
似乎她还是那个刚入宫因一曲乐声俘获容浔心的姑娘。
容浔进来时,宛姝还坐于台前神游。直到脚步声挪到她的身边,宛姝缓缓抬眸,透着深深的落寞之意。
宛姝并未起身行礼,只是这样直视着容浔,久久未言。
容浔来到人身后,从后面环住人的肩膀,令人不忍拒绝。
“是朕来晚了,委屈了你。”良久,清冷的声音传入耳里。
“四个月了...”宛姝望着他有些出神,“陛下终于肯来了。”
暮色降临的同时,也将容浔的内心带得复杂起来。窗外夜空的圆月,好像也在指责他的鲁莽和冒失。
“朕答应你,以后不再疑你,今日是朕太冲动了。”他敛了敛眸子,“未来长乐宫的这些时日,你可还好吗?”
宛姝低下头,泪水蓄在眼眶,身体也微微颤抖着,委屈道:“臣妾一切都好,只是不能时时见到陛下,不知陛下可好。”
容浔望着人的眼神亦带了几分心疼,懊悔道:“都怪朕,平白让你受了这些苦楚。”随后继续道,“温选侍一事,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等挑个时间放出来就是。”
“臣妾知道,与陛下怄气这么久,也早该想明白才是。”宛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此刻内心的情绪,故意道:“臣妾与温选侍情同姐妹,陛下理解。皇后与陛下情比金坚,臣妾亦是理解的。”
容浔有些失神,“那日朕也是太过于激动,只是皇后身为大家,着实是不能议论的。不过朕答允你,往后你在朕这里,只要不涉及朝政,朕便随你说去。”随后继续道,“只是文锦她...的确是一个合适的皇后,却不是一个合适的妻子。”
闻言,宛姝有点哑然,从没听容浔如此提起皇后,疑惑道:“陛下何以这样说?”
“慕容氏不论是从门第还是相貌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更何况又是代代都出皇后的大家。”容浔醉眸微醺,甚是勾人,“只是不是朕想要的皇后罢了。”
宛姝望着他,突然感觉他的孤独,胜过她的春秋。
容浔像是一滴度数不高的酒,滴在她划满细腻伤口的皮肤上,丝丝散散的扩散开,最终疼到心尖上。
“皇后娘娘十四起就陪在陛下身边了,臣妾以为,陛下是最中意不过皇后的。”
见着宛姝哭过的眼眶透着红,令人不忍拒绝,徐徐道:“朕只中意你。”
话落,容浔将宛姝环在怀中,二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感受彼此胸膛的起伏,那种仿佛心跳频率都逐步同调的感觉,异常地亲密。
宛姝一往情深的双眸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落。她从未想过对待自己的夫君,却要以计谋来获宠。曾经感叹过后宫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宛姝叹气,想来自己如今也变成了这种人。
只是为了容浔,
她愿意。
容浔留宿于长乐宫的消息第二天传遍了后宫。慧嫔小产失宠,瑄嫔却重获君心。
第二日,宛姝盛装打扮了一番,前来坤宁宫向文锦请安。脸上的颜色如同开了十里桃花般,从未这般好看过。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康健,福泽万年。”声音透殿而出,冬日里让文锦生了些凉意。
“起来吧。”文锦挑了挑眉,面色甚淡,想必昨晚也是未睡好,“瑄嫔生产后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如今重新服侍陛下,本宫也为你高兴呀。”
闻言,宛姝眸底闪过冷光,瞬间恢复如常。这是在她知道皇后也有意陷害后第一次与她正面交锋,那深邃的眼眸,好似在回味那一日如梦如幻的景象。
“是,臣妾能重获殊荣,离不开皇后娘娘的悉心教导,自是不敢忘的。”
文锦望着她,眸深似海,摩挲着自己的手,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再回过神,已是如往常一样的端庄神色,“坐吧。”
宛姝淡淡应道,落座后眼神一一扫过在座的各位妃嫔。皇后之下是瑾妃与昭妃,随后是宜妃与澄婕妤,再下便是宛姝与澜泱,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后彼此便就心安了些。宛姝继续向右移动,直到看到那日的滢贵人与沈才人。
文锦见状,连忙柔声道:“瑄嫔有所不知,在你调养身子期间,陛下新封了滢贵人与沈才人。”随后望向她们,继续道,“瑄嫔身子才好,想来你们也是第一次见,还不赶快请安?”
滢贵人远远看向宛姝,神色带有慌张,却还是不情愿地起了身,低声道:“嫔妾贵人许氏,参见瑄嫔娘娘。愿娘娘长乐未央。”话落,额间细汗如雨。
宛姝偏过头,看似懒得理她般,懒懒道:“本宫不知担不担得起这一句长乐未央,如今后宫姐妹众多,不知妹妹哪里还晓得长乐宫呢?”
见宛姝说出那时之话,滢贵人脸上噌得红起来,佯装冷静道:“娘娘这话嫔妾就听不懂了,娘娘身居长乐宫,是多少姐妹都羡慕不来的,何谈不知晓呢?只盼得有机会远远一观便就已经是万幸了。”
“那便好。”宛姝斜昵了人一眼,垂眸低低一笑道:“只是瑾妃娘娘的凤仪宫远在本宫之上,妹妹此话,倒不知是得罪谁呢?还是说妹妹只知长乐宫不知凤仪宫呢?”
话出,滢贵人赶忙再次双膝跪地,诚然道:“瑾妃娘娘恕罪,嫔妾不是有心的。”
瑾妃淡淡看了滢贵人一眼,神态虽懒,目光却渗人,不紧不慢道:“滢贵人向来口无遮拦,瑄嫔不管便罢了,本宫如今却不能坐视不理。”随后看向文锦,“皇后娘娘以为该如何处理?”
“娘娘!嫔妾不是有心的,还请娘娘宽恕嫔妾!”一时慌神的滢贵人只得不停磕头。
“罢了。”文锦的声音传来,“瑾妃,滢贵人初入宫中不懂事,本宫便就罚滢贵人两个月的月俸以示惩戒,瑾妃可还满意?”
瑾妃的表情意味深长,她本不想管此事,只是宛姝将话抛给了她,如今皇后肯卖她面子自是要见好就收,于是淡然一笑,“皇后娘娘向来公私分明,臣妾听娘娘的就是。”
“嫔妾多谢瑾妃娘娘,多谢皇后娘娘!”滢贵人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宛姝,见她的神情没有一丝动容,只得悻悻回到座位。
“瑄嫔顺利产子是喜事,可慧贵人的孩子到底还是没保住,有了孩子便就多了一重依靠,如今后宫姐妹众多,你们到底还是要想法子多取得陛下欢心,要是生下个一男半女,后半辈子便也就有所依靠了。”
文锦淡道,眼中的笑意却让宛姝发颤。
“是,嫔妾们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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