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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闵文打算在盂县重开米粮铺子,一口气盘下了三间铺面。
大水退去后,朝廷虽然发放了赈灾,但是杯水车薪,发放到灾民手上的粮食管不了几日。人想要活下去,就得吃饭,所以粮食的价钱水涨船高。
同行有同行的规矩,魏闵文的粮食是年头低价从河源运过来的,但别家的铺子不是。成本的高涨注定了粮食的高价。傅家米铺想要在同行站住脚跟,就不能把价钱定的过低。
经过了这些年的摸爬打滚,魏闵文的眼光也日渐敏锐,他在扩大米粮铺子的同时,也打算开始涉足其他,在盂县的三间铺子就有一间准备开布庄。
他去年到过河源,那边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但因为战事,丝绸瓷器之类非是自产的日常用品价钱奇高。江淮一带除了盛产粮食,丝绸布帛之类的加工也很盛行,比邻晋安盂县的苏州下头许多村镇几乎家家养蚕织布。这一带丝绸布帛的价位与河源一带差距甚大。他打算下次去往河源,顺道捎些这类东西看看。
淮河高涨的水位渐渐退去,回乡的人也越来越多。魏家虽然整修了房屋,租出去了三四十亩地,但还是有很多的事要忙。八月了,秋冬耐寒的农作物要赶紧下种,菜园子也要赶紧休整,这年后半年有没有得吃,就全看这些天的忙活了。
地里的活,不需章杏动手,有魏云海并章金宝带着几个短工。她只管菜园子的事。大水泡过的土地。淤泥积了一层。虽是肥沃。却也要清理出来。章杏足忙是十来天,方才将魏家菜园子整出来。但要出菜,却还得等上几个月。
这日,章杏忙完了菜园子的事儿,又挽着篮子到河边,准备寻些水芹菜再回家。才摘得两小把,她就听见河岸上有人在喊。她看清楚了来人,连忙招手:“金宝。在这里。”
章金宝跑近些了,叫道:“姐,咱家里来了客人,娘让你快些归家。”
章杏回头看了看篮子,这两把菜是绝对做不了一碗菜的,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水芹菜的窝,还是多摘些。下次再来,未必还能看到。
“知道了,你先回,我马上就到。”她回道。
章金宝没有走。反是准备脱鞋子下来帮忙。
这时节大水虽然退去了,但是河边还没有干透。淤泥堆积了老深。
章杏笑着说道:“你下来做什么?我一会就上去了。”
章金宝没有听她的,脱了鞋,小心翼翼下来。
章杏笑他,“你小心些,别掉河里了。”
章金宝也跟着笑,说:“好啊,我正好要洗个澡呢,掉下去正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探头看章杏身后的篮子,认得里面是这几天常吃的野菜,也跟着四下寻找。
“谁来咱家了?”章杏一边忙,一边问道。
“呃,云姨来了。”章金宝已经去过盂县刘府多次,对叶云兰也不陌生。
章杏心中一惊,停了手。
自打顾惜朝被带走,她就是知道自己的清净日子快要到头了。淮阳王府的几位主子怕是都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他们会怎么看她?她觉得不用猜,十有**不是什么好印象。会招顾惜朝做出那么大事情来的她,说狐媚什么的,算是轻的。会怎么处理她?这大约要看她在顾惜朝心中占得份量了。
这份量,她心中也有数。少年人初尝情事,头脑发热,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这只不过一时罢了,等再长些年岁,看多了世情,沉淀了浮躁,自然就不会那么莽撞了。
但是,她这么想,淮阳王府的人未必这么想,他们若是只看表面,那她就很难再得安宁了。
叶云兰这个时候来魏家庄,淮阳王府的麻烦只怕也不远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章金宝见章杏发呆,推着她问道,“你看这些够了没有?”
章杏回过神来,回头看看篮子,“够了,咱们上去吧。”
事到临头,躲是没有用了,也只有见事论事了。
姐弟两人相互搀着上了岸,又到一处码头洗了一番,这才往家去。章杏心中有事,走得磨蹭,然而路就这么长,再慢些,也只多了几十步。
还没有到家,章杏就看见魏家院子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她愣了愣,脸色一变,转头问章金宝:“除了云姨,还有谁来咱们家?”
章金宝一边踢着小石头,一边漫不经心说:“还有五个人,有四个像是她府上的丫头,还有一个是个婆子,我听云姨唤她徐妈妈。”
这么说,来得不仅仅是叶云兰了,淮阳王府也来人了。
竟是这么快。
章杏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院门,看见自家堂屋门口杵着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俱是穿着酱紫色坎肩,素色罗裙。屋门大开着,屋里面坐着三个人,叶荷香,叶云兰,并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
章杏心知这妇人大约就是章金宝所说的徐妈妈了。
屋里的人也看见了她。叶荷香笑眯眯在里面招手,“杏儿,来,快进来。”
章杏低头看了己身一眼。为着方便干活,她穿得是前年的旧衣裳。在菜园子里忙活了大半日,此刻她身上斑斑点点都是溅上的泥浆。方才在河边摘菜时,她没有脱鞋,虽然上来后连鞋带脚在水里荡了荡,但还是不干净,又湿漉漉走了一阵,膝盖以下真是惨不忍睹。
不过,这样子却也是更好。
她心念一动,就这么走了进去。门口杵着的两个丫头都看见了地上留下的脚印子,有个撇了撇嘴。
章金宝见章杏进去了,他伸头往里面看一眼,转身往自己屋里去。
叶荷香脸上笑开了花,拉过章杏,说:“徐妈妈,这就是我那大女儿,章杏。”又催促章杏,“快,快给徐妈妈磕个头。”
她是有些昏头了,竟是叫自己女儿给一个婆子磕头。比起见到章杏时的吃惊,叶荷香这话更是让叶云兰膛目。她素知叶荷香不靠谱,倒没曾想她会突然蹦出这话来。可话已经出了口,她也来不及打岔,只能在心里骂。盯着安静走过来的章杏,心里希望她可是千万别跟她娘一个德行。
章杏只是屈了屈身,唤了声:“徐妈妈好。”
那徐妈妈虽是有些年岁,但精神很好,头发梳得光溜,微笑看着章杏,对她身后留下的一条脚印子似乎没有看见。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绸缎包来,拖过章杏的手,放在她手心里,“我来得匆忙,没来及备礼。这镯子还是老王妃赏下的,今儿个只好拿它当见面礼了。姑娘不要嫌弃。”
章杏虽然一直在乡野里,对大宅门的事儿是偶尔听闻过,知道有送见面礼这么一回事。但是这位徐妈妈的见面礼,她相信绝对不是像她所说,是匆忙拿出来的,这镯子应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叶荷香的眼睛盯着绸缎包,连忙拉过章杏的手,将那绸缎包摸过来,笑得更是欢喜,一连声说:“瞧您说的,王府里东西哪一样不是好的?况又是老王妃赏下。徐妈妈,您真是太客气了。”
叶云兰的脸色变了变。好在徐妈妈像是没有听清叶荷香的话,脸上的神情一点都没有变,只拖着章杏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边说:“我只道我们府里小辣椒生得好,没想到她姐姐更是好看。魏夫人,您这两个女儿都像您,真跟朵花儿似的。”
叶荷香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徐妈妈,您这眼神还真是厉害。我这两个闺女确实像我,尤其是我这大闺女杏儿,跟我年轻时候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十里八乡再没有谁比得上她的了。”
叶云兰觉得自己不能忍了,若是让叶荷香再说下去,这好事许是就要变成坏事了。她连忙对章杏说道:“杏儿,你这是打哪里来?”
章杏低着头说:“我去菜园子了。”
叶云兰又往她手挽上的篮子看了一眼,“这是你摘的?这,这是什么菜?”又转头对徐妈妈说,“这菜倒是少见。”
徐妈妈看了看,说:“这是水芹菜,专生水边的,王府里确实没有。”
叶荷香夺过章杏手中的篮子,“这菜王府怎么会有?这不是长菜地里的,这个一般只得没吃没喝才会上桌,又小又难咽。王府里鸡鸭鱼肉都是寻常,怎么会吃这菜?”
徐妈妈只笑了笑,往章杏脚上刻意看了两眼。叶荷香这才发现自家女儿穿着粗布旧衣,身上都是泥浆,下摆也打湿了,那脚上的鞋子更是像从水里捞起来的,湿漉漉的,一路进来地上都留下了两排清晰的脚印子。真跟个淘米要饭的一个样。她脸上变得难看,指着章杏说:“你,你怎地弄成这样了?真是的……快去洗一洗换一换!”她刚才居然还说这丫头跟自己像,真是丢人现眼。
章杏一句话也没有说,低着头,小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叶荷香咬牙看着章杏出去,一转身,脸上的笑又堆了出来,“徐妈妈,我这丫头今日是下地了,才弄得这副样子,等会她收拾好了,您再看,绝对是不会差的。她虽是不会说话,人却不傻,且干活是一把好手,咱们家里里外外她都能拿得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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