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便至黄昏,墨轩的众人终是没有在游园画舫惹下多大的乱子,但游园的杂役们兴许是群龙无首,兴许是顾及这满园嘉宾,在自家地盘上面对着墨轩众人的咄咄逼人竟然没讨到什么好,只能看着对方扬长而去,还得捏着鼻子招待好对方。
第二春秋三人下午没有再在游园闲逛。三人均是遍游野外,常与山野美景为伴,对于这种人造的景观,初见确实也惊叹其华美,但一阵新鲜劲过后便也没有了再看几遍的念头。三人便回到下榻处,养精蓄锐,以待夜晚的戏春会。
下午时分,人声渐多,这些新来的游客,多是北幽本地的文人墨客,因此才来得不急不缓,过来即奔着此次君子会的重头戏,天下琴二而来。而来到游园后,又听闻前届的天下画二,墨轩的荀莫也来到了游园之中,便争相前往拜访,却被一众墨轩武者拒之了门外。
文人心傲,皆道那荀莫待人不谦,无怪去年的君子会上默默无闻。更有好事者逢人便传那墨轩众人来此是为了寻袁氏家族的晦气,荀莫要与那当今的天下琴二较个高低。总之,戏春会尚未开启,游园众客却早有相戏之意。
黄昏时分,第二春秋三人相约出门。
此刻的游园之中已不见四处闲逛的游客,但人声却隐隐从前方传来,嘈杂不休。本是文人雅士的闲谈之所,如今却比那乡野集市还要热闹三分。第二春秋正皱着眉头寻这些声音的来源,赵辞已经飞身掠出,凌空虚踏数步便至前楼屋顶,举目远眺。
栖凤湖畔,满园嘉客皆至。
百千载水平如镜的栖凤湖,此刻洪波翻涌,涟漪层叠,落日相映波光中,金光遍染凤湖岸。
第二春秋与青书未一同来到赵辞的身边,放眼望去,原是那画舫不知何时到了凤湖湖心处,如今正启航返岸边。
水波荡漾,向两侧分开,落日余晖中,游园画舫的画舫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但见:
凤湖波涌,繁漪扰动千顷碧湖镜。
霓虹夺目,赑屃驮起百丈红楼舫。
丝竹合鸣,彩乐共邀十方豪情客。
落日独照,晚霞相映孤琴待佳音。
画舫临水处雕以龙子赑屃之形,长三千尺,威压震波浪,浮沉于湖面,托起背上百丈红楼。
画舫红楼通体以华木雕就,又以彩锦相饰,楼中霓虹灯照,比天边落日更为炫目。楼内有乐师三百,舞女一千,翩翩帷幕升,煌煌乐声起,共奏演九天梵音。
红楼顶台布下青幔百匹,皆随风而动,青幔之中再无舞女乐师,只留有一桌一榻一琴一壶酒。
凤湖波起,画舫分水而来,直至众人眼前。
栖凤湖岸边,人声鼎沸,便是再矜持的文人雅士也抵不住眼前壮观的景象,竞相赞叹。
“好大的手笔!”一人声从身侧传来。
第二春秋看去,原来是另有嘉客同样不愿与众人挤在岸边,也来到了此处的“近水楼台”。
那人似刚过而立之年,面如冠玉,容颜端正,一双明眼含星辰,两条剑眉展锋锐。虽未着华服,但浑身贵气甚至不输那镇南侯嵇煜半点,瞧着便知是北幽豪阀子弟。
而他身后,带着一黑一白两个侍从,这倒让第二春秋想起了金蟾县李员外的两位武者仆从。不过旁边的这两位侍从除却服饰以外,样貌完全相同,又皆是严肃庄重的军士形象,想来必不一般。
“三位,不是北幽本地人?”三人转头看去恰与那男子目光交汇,那人先开口问道。
第二春秋点点头,笑道:“我等自西铮游历而来。”
青书未没有言语,只是目光扫了一遍男子身后的两位侍从。赵辞则是又被远处画舫的动静吸引,目光又回到了那栖凤湖畔。
“原来是你们。”那男子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让第二春秋摸不着头脑的话。
见第二春秋神情疑惑,那男子解释了一句:“我与袁满相熟。”随后便不再言语,继续去看那画舫。
第二春秋虽心有疑虑,但很快便被画舫处的动静吸引,即刻望去。
游园尽处,栖凤湖畔,画舫已停靠在岸。但河畔处原先一字排开远观那画舫的一众文人雅士此刻却聚集在了一处,不仅仅是园内的游客,连一众袁氏的杂役也都聚集了过去,似乎是在维持现场的秩序。同样是人声鼎沸,只是此时的栖凤湖畔却是异样的嘈杂。
“这是怎么了?”第二春秋疑惑道,方才还在共赏画舫奇景共迎戏春盛会,不过是转身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怎么场面突然有些不对劲?
“那些靛青色衣服的是什么人?画舫维护秩序的人吗?”赵辞远远望见一群人堵在画舫之前,他们服饰统一,不像是来参加戏春会的文人雅士,倒与袁家的杂役们差不多。
第二春秋记起晌午时分的所见,便道:“这些是墨轩的人,他们在闹事?”
“墨轩……”青书未与赵辞均没有什么好脸色,与第二春秋一样,虽未真正与墨轩中人接触过,但仅仅是通过先前与语冰的交谈,三人对墨轩已经没有什么好印象了。而旁边的那位男子,倒是饶有兴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们过去看看?”第二春秋看向青书未与赵辞,两女均表示同意。第二春秋三人向旁边的男子道了声别,男子轻轻点头以作回应,随后第二春秋三人一同飞下屋顶,去往人群聚集之处。
……
……
“这就是游园画舫的待客之道?戏春会乃我北幽盛会,国师大人给了你们面子才应允此次盛会在游园画舫举办,怎么画舫都不给大伙上去?戏春盛会,只一句‘暂且在游园中赏玩’便可算开始了?那此处只需叫游园便可了。”
人群中,墨轩的一众武者聚集在了画舫之前,似要强登那画舫,而十数个游园画舫的杂役则拦在画舫之前,为首的一个杂役道:“我们家主吩咐过了,画舫暂时不接待任何人,只待天下琴二大人过来奏响琴曲,而戏春会也将在那时正式开始。”
“哈哈哈。”墨轩中的一人笑道:“阁下的意思是,那天下琴二是贵客,大家伙便不算贵客了吗?若她不来,我等就该在这边夜等到明,明等到夜不成?!”
墨轩之人的话语明显是在引导众怒,如今人群中已有一些人在应和着他的话语。若是袁氏这位负责此次戏春会的人因对于墨轩的怒气说错几句话,只怕就要处于众矢之的。
袁氏领头的杂役道:“本次戏春会安排在此处,便是因天下琴二将于画舫之上奏响琴音。戏春会常与君子会类比,便是由于此盛会乃文人雅士以文、以艺会友之所,以天下琴二大人之才,自然应该等她到来才可开始。其余诸位,若无法与她一较高下,那皆是寻常看客而已。”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连挑事的墨轩中人都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答复。
人群之中,第二春秋皱起眉头。袁氏杂役此言几乎是将在场的众人都得罪了,要么是袁满看走了眼,这个负责戏春会的袁氏中人不适合主持此等盛会,要么,就是有意安排了。若是后者,那祈京袁氏定然另有所图,或者是那位天下琴二的身份非同小可。
“如此,还叫什么戏春会?干脆说是你们祈京袁氏为天下琴二举办的一场集会罢了!”人群中,有人高声斥责。
那位袁氏的杂役答道:“戏春会便是名士的盛会,自是有才者受众人追捧,实不相瞒,这画舫便是我袁家专门为那天下琴二所造。若阁下能在琴艺上胜过那位天下琴二,此次盛会便是为阁下而办!”
人群之中吵闹声一片,戏春会鱼龙混杂,除了文人雅士,还有很多豪阀贵族,此刻这些人都叫骂了起来,现场一片混乱。而袁氏的杂役们,无论是拦在画舫前的,还是在外侧维持秩序的,似乎都不在意众人的情绪,只是将目光都集中到了墨轩众人的身上。
“那按你所言,若是有才便可取代那位天下琴二,独拥这画舫及此次戏春会?”人群中,似有一老者沉声道。
“那是自然,若你能胜过那位天下琴二,不仅独尊此盛会,戏春会结束后便是将这画舫送你又如何?!”
原先吵闹着的众人即刻间安静了下来,整个栖凤湖畔寂静无声。
人们无法判断杂役的这句话是不是认真的,但一整个画舫的价值,已经超出了在场众人的计算能力。
“你先前说了,是以君子会类比。那你可知晓,这君子会上,比的可不是只有琴艺一种。”
人群中再度传出老者的声音,墨轩众人突然如方才画舫破水一般散开,一位黑衣老者缓步而来。
老者一袭墨玉锦缎,又以金缕纹麒麟踏于墨玉之上,端的是贵气逼人。老者约是花甲之龄,卧蚕眉掩鹰隼目,乌发依旧气矍铄,颚下一缕白胡倒显得他有些仙风道骨。
“祈京袁氏在此举办的戏春会既只看重君子才艺,那老夫便与这游园画舫讨教一下丹青本事。君子四艺无分先后,祈京袁氏总不至于重琴艺而轻画艺吧?”老者挑起卧蚕眉,笑看那画舫前的杂役。
“这……”袁氏的杂役似乎是没料到此事,退了一小步,支支吾吾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在场的一位书生似乎认出了老者是谁,他惊道:“天下画二!荀莫先生!”
满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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