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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元浩就把柳苗在清河镇无意中救了人的事儿说了一遍。
林老爷子就沉着脸，“老二家的咋还给个男人看病。”似乎颇为介怀。
这年头男女大防，那男大夫给女人看病，一般都是不能针灸的，何况还是一个女子给男人看病。
当然林老爷子这还是不知道细节，只是封建保守的思想让他觉得不妥而已。
赵氏这次难得的没有骂，只是目光留在那两匹缎子上。
“要说这贺二爷看着像是大户人家，人家没那么多不三不四的，老二媳妇这救人是好事儿……这事儿就这么地吧，人家是好心看咱们，咱们自己别往出嚷嚷就得了。”说着就收起了炕上的布匹和点心匣子。
林元浩眉头微蹙，按理说老娘应该大骂媳妇抛头露面才对，咋今天这态度……看了一眼那些个东西，这心里就有点儿不舒服。
咋有一种自家媳妇被人换钱的感觉。
“娘啊，俺看着这缎子色儿正好配俺那双红缎子面的鞋，给俺扯身衣裳吧。”眼瞅着赵氏就要把东西收起来，到时候还能有自己的份？王氏赶紧抱住一匹缎子不撒手。
“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做啥衣裳？”赵氏伸手就打掉王氏的手，“啪”的一声，王氏不得不缩手。
“娘啊，那这些缎子，咋地也该有俺一份吧，那要不是俺带着老二家的去赶集，她能救人咋地？那要是不救人，人家贺二爷能给咱们送这么多东西？”
倒像是因为她才有了这些东西似的。
“瞅把你能的，你那么能耐咋没给人看病？”赵氏拉着脸，“这东西谁都不能动，老三要是考上秀才那是要给他做做衣裳的。你小门小户的，天天在家待着，做啥好衣裳。”言外之意这料子王氏是不配穿的。
这么好的料子，要是做身衣裳穿出去，别说在这清河镇，就是这八虎县都是顶有面子的事儿。
王氏不死心，“娘啊，那不给俺做，给俺当家的做一套呗，他是家里的老大。出去应酬啥的也瞅着好看。”自己做不成那也不能便宜了别人不是。
“老大……”赵氏就有点儿犹豫。
“都收起来，老三那是读书人，给他留着。”林老爷子发话了。王氏也不敢有异议。
“俺这身子啊，这是越来越重了，这两天也不知道咋地了，就想吃点儿香东西，娘啊。是你孙子想吃点儿好的了。”王氏就盯着点心匣子，口水恨不得流下来。她认识那盒子，是县城最大点心铺子的，她爹刚考上秀才那会儿有人送过。
事情过去十几年了，她至今记得那点心的味道。
赵氏打开点心匣子，两匣子点心看着不少。可做工太精细，一共也没有几块。这要是一家人一人尝一块也就没了。
这么金贵的东西，咋能这么糟蹋了。
赵氏就收了点心匣子。“你大姐也怀了身子，她在县城，啥好东西也不舍得买，这两匣子点心，等有人去县城给你大姐捎去。”
赵氏对林家大姑姐林元英的疼惜那是出了名的。逢年过节往过拿东西自不必说了，就是平时女儿家吃的粮食那也是从娘家搬得。就这样林元英还落下一个孝顺的名声。也不知道人家咋就这么会经营。
王氏是知道大姑姐在婆婆心中地位的，可听老太太这么说那也不乐意。“大姐她在县城那啥吃不着啊，倒是俺们，省吃俭用的供老三一个人念书，这么老些年了，老三书读的啥样俺们是没看着，那啥玩意都可着他也算了，谁让他是咱们林家的人呢，可大姐都嫁人了，啥玩意都上娘家倒腾，那算是咋回事？”
王氏这话等于挑战赵氏的权威，赵氏当时就发飙了。
“你那丧良心的，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你大姐那还少往家买东西了咋地？那过年过节的，哪次回来不大包小裹的，你就瞅着咱家给拿去的那点儿芝麻粒大的东西，你咋就不瞅瞅你大姐给拿回来啥呢。你穿那衣裳不是你大姐给的？”赵氏就揪了王氏的衣裳。
王氏今天穿了一身紫色带暗纹的褂子，半成新，样子说不出多好看，可那料子却不是庄户人家常穿的。
“就这褂子，那也是大姐他们穿剩下不要的。”王氏铁了心闹腾一场，干啥出嫁的姑娘还天天给东西啊，就没这么说的。
林元峰一向都不参与这种家庭讨论，窝在炕头不吭声，继续做鸵鸟状。
倒是林元浩，一直对大姐上娘家搜罗东西看不过去，就说了两句，“大姐他们也有点儿不像话了，大姐夫坐馆那银子每个月都有进项，老上咱们家拿这拿那的，这像咋回事。”
“你就瞅着给你大姐拿东西了，你咋没看到你大姐往家背东西。”赵氏指着林元浩就骂，“你丧良心啊老二，你从小都是谁带大的？要是没有你们大姐，你，还有你大哥，你们那都让狼叼走了，还养活你们这些白羊狼？一个个的小嘴巴巴的，你们那都是见不得俺对你们大姐好，你们都按的啥心……”
上房屋里赵氏一顿骂，不单单是林元浩，这次王氏都没声了。
“行了，别唧唧歪歪的，把饭做了，俺都饿了。”林老爷子发话了，赵氏这才歇会儿气。
“一天天的不干活就知道囊生，吃那么多也没见你多能耐。”这是连带着把林老爷子也骂上了。
“娘们家家的，天天叽叽哇哇的，俺饿了，把那点心给俺吃两口。”
赵氏气头上骂了林老爷子几句，却不敢真的违背他。这个年代，夫为妻纲，赵氏在林家即使做主惯了，也是不敢违背自家男人的。
当下就把点心匣子给了林老爷子，“吃吃吃，一天竟知道吃。你可少吃点儿，俺还给大闺女留着呢。”
“俺两个大孙子呢，快过来，到爷这吃好吃的。”林老爷子一招呼，早就趴在窗户边的林家、林业赶紧跑到屋来，“爷爷，这是啥吃的啊，瞅着就好看。”林业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瞅着东西就挪不开眼睛。
“爷，点心真好看。”林家抿着嘴，就巴巴的望着老爷子。
林老爷子看着两个孙子，稀罕的什么似的。拿出点心一人给了一块，“吃，吃，这还有呢，让俺大孙子吃个够。”
“那玩意也别多吃喽，一会儿还吃饭呢。”赵氏吧嗒吧嗒嘴，就瞅着点心匣子。这又有多久没吃到过点心了？
“死老婆子，就知道瞎嚷嚷。”林老爷子拿起一块点心，小心的吃掉外面的酥皮，就把点心递给赵氏，“给你也尝尝。”
“算你还有良心。”上房东屋，老两口跟两个孙子吃点心，王氏就巴巴的瞅着。
“娘啊，俺这肚子里，你孙子那也想吃一口……”
林元浩不想在这看下去，“爹娘，没啥事儿俺就先回屋了。”
赵氏摆摆手，林元浩就回了屋。
“娘说啥了？”贺二爷今儿过来这么一闹，老两口那边总该有个说法才是。
“没啥。”林元浩就想到娘那态度，总觉得心里不大舒坦。“媳妇，以后你也别惦记那医馆了，咱家日子紧吧，爹娘是不会同意的。”有一句话林元浩没有说出口，媳妇这样出去赚钱，就算是赚到了，那到底咋回事还不好说呢。
就看看今天那家里的东西，林元浩想想都觉得寒心。
柳苗是个敏感的人，一瞧林元浩沉着脸，就凑过去，“相公你不会生气了吧？”自己给男人看病，难不成这小男生心里不舒坦？
“俺生啥气？”这话就说的硬邦邦的。
柳苗心里好笑，却一本正色的道：“要说啊，我呢是个女人，本不该抛头露面的，可是有人得了病，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人家佛祖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这救人那是积功德的事儿，以后咱们就是有了孩子，那也是为子孙后代造福的。”
大道理柳苗没说，不过她也看出来了，林家的人似乎对于虚无缥缈的事儿都挺在乎的。不说别的，就赵氏平日里那还在家弄个香案上上香啥的，日子过得那么俭省还偶尔买点儿啥供着，东西不多，心意却在那。
“救人是好事儿，俺也不拦着你。就是……”爹娘是啥人林元浩比媳妇清楚，“你以后就是救人那也注意点儿，别落下啥话柄，俺倒是没啥，就是爹娘那边……”
林元浩欲言又止，柳苗就明白过来。
这个小男人啊，有点儿大男子主义又不是那么明显，他心里怕是也不想自己抛头露面吧。
这个可不成。
柳苗就抱了林元浩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我知道相公心里向着我，以后我给人看病会小心的，最好能给女人和孩子专门看病才好。”促狭的眨眨眼，果然看到林元浩嘴角翘了起来。
小男人就是小男人，这点儿小心思啊。
林元浩就松了口气，媳妇还是个有思量的。
可一想到他娘看缎子那眼神，他这心里总觉得乱糟糟的。
柳苗没那么了解赵氏，还以为自己救人的善举无意中感动了两个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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