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您都坐了好几天了,用饭吧!”
空旷的虚魔宫里,云忆手扶额头已经坐了好几天了,一旁桌子上的饭菜换了一茬又一茬。
单代秋立在他旁边,把吃饭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而是换来的都是摆摆手,连个头也不抬。
起初,单代秋是讨厌钟离幻的,因为他是缥缈峰的弟子,虽然当初血洗虚魔宫他还没到缥缈峰,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师父的错,徒弟当然也不会完全无辜。
但是当他目睹了钟离幻为魔神拔仙根一事,他便只有敬佩了,因为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到,他也做不到。
所以魔神的心情他是理解的,报仇的事情他也没再提!
单代秋心想:
黄土隔人心,魔神的悲伤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的,一个月,两个月,如果还不够,那一年一定可以恢复往日雄风的。
只是他不会明白,黄土非但没能隔住魔神的心,而愈加废寝忘食。
单代秋想了想,退了出去,魔族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是由他操劳的,云忆这个魔神可以说是徒有虚名。
之后的几天里,云忆便时常坐在寒竹舍的大青石上,从晨到暮,从暮又到晨。
桂花的香味依然那么浓烈,飘飘荡荡洒了一地。
以往的深秋是不会冷的,寒竹舍的树叶也不会落的,可是今年的秋却是各外的冷,落叶一层又一层,他们也好像钟离幻一样,凋零了。
如果说钟离幻活着,哪怕刺他一刀,或者和别人在一起恩恩爱爱,那么那种痛是猛然的,完了钟离幻再给他一颗糖就是一副良药。
但是现在这种痛却是永无止境的慢痛,钝痛!仿佛一个人得了绝症,你在等待死亡日子,但是你不知道是哪一天。
这种感觉让他灰心、悲观、绝望!
不死不活最磨人,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有一个最丢人的死法了,相思成疾而亡!
偏偏他的痛苦折磨,相思憔悴还无处诉说,没有人懂没有人理解,这让他压抑透不过气来。
钟离幻死了,真的死了,魂魄散了,躯体被食了,除了那些孤独寂寞的回忆,他留下的还是孤独,凄凉的冷竹,寂寞无主的桂花,无人吹奏的竹萧。
云忆的心跟着灭了,这样的日子着实太难熬!
这锥心锥肺的思念让他抓心挠肝!
“云公子!”
“......我坐会就走”云忆以为是缥缈峰的那个修士,所以扶着额头便随便答了一句。
“云公子,是我!”
云忆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来是司空翁,想必是来赶他走的,钟离幻死后,他不想和缥缈峰的任何一个人再起冲突。
“我这就走!”云忆起身欲走。
峰主拦道:“云公子不必走!我不是来赶你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云忆把身子侧过去,对于这个人他不想再见。
峰主温和的一笑,坐在了大青石上:“聊天!”
“我们无话可聊!”云忆毫无表情的说道。
峰主用袖轻轻拂了一下石桌上的落叶和桂花,慢慢说道:“那就……聊聊我那可怜的徒弟,钟离幻吧!”
果然这一句话说进了云忆的心窝,他坐在了峰主的对面,把身体侧了过去,给峰主一个侧脸。
峰主呼了一口气:“沐心是我最疼爱的弟子,他死了,我也很难过!”
他的语气异常缓慢疲惫,前几天还是魔头魔头的叫,现在却是左一个公子右一个公子,看来钟离幻的死同样唤醒了这个愚昧的峰主的心。
云忆侧目看了一眼他的胸膛,心中的疼痛油然而生,眼前的这个人他现在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怎么样?
他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司空翁了,以前的司空翁不是这样的,难道是钟离幻的那颗心在支配着这个人?
“他的心脏,你用的可还好?”云忆似是讽刺似是无奈,也是心痛!
峰主本能的摸了一下心脏的位置道:“能跳能动,很好!”他曲了一下手指,低头道:“对不起!”
“又不是你杀的,何来对不起?”
“我说的不是这个。”
“......”突如其来的改变让云忆有点接受不了,但是他现在无心去操心这些,改变不改变与他无关。
忽然,峰主起身跪了下来,疲惫又诚恳的道:“关于二十年前血洗虚魔宫的事情,对不起!”
“......”呵呵!真是好笑,堂堂缥缈峰峰主既然给他下跪,会为二十年前的事情给他弯腰道歉?
如果他胸中的心脏不是钟离幻的,他一定会扒一扒这个人的这张脸,看是不是假的,但尽管如此,他依然不相信这个人会跪下来给他道歉。
简直就是笑话!
但是他相信不相信,这个人真真实实的跪在了他的面前,他是要选择原谅吗?灭门之仇岂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填平的。
那还要杀了他吗?显然是不可能了,只因为他是钟离幻的师父,也因为他那颗跳动的心脏是钟离幻的。
云忆头脑混乱极了,他曾经的师父跪在了他面前,他有一种被折寿的感觉,而且要用一个折腰就换一个原谅,他做不到。
云忆愣神了,惊慌无措的看着他,额上的那股白发明显又粗了,眉眼的皱纹深得像刀子刻的一般,脸色发白泛着寒光。
云忆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夜空,冷月似银盘,原来又到中秋了。
云忆记得,每到中秋,峰主的性情会大变,脸色煞白的骇人。
峰主自知云忆不会答话,继续道:“我愿意答应你一件事情。”
“我没什么有求于你的,无需自作多情!”云忆冷笑一声。
峰主道:“等你日后有了,再来找我,我会在冰牢等你......告辞!”
呵呵,好笑,他们两个之间还能有什么利益需求吗?下辈子吧!
云忆看着星空中的寒月,心道:
钟离,我原谅他了,你看见了吗?他也为当年的事情道歉了,那么,你可以不再那么绝望吗?
他仿佛如释重负,手扶石桌离开了寒竹舍,一抹黑色背影消失在了寂寞的寒竹冷院里。
后来他祭拜了他的亲生父母,跪在那个没有尸体的墓碑前,他没有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切,似乎更多的是一分愧疚和责任。
“父亲,母亲,忆儿可能要不孝了,我没办法灭掉缥缈峰,你们会不会怪我?”
焚一柱清香,撒一把纸钱,满腹悲伤天外飘;
掬一捧土,插一株木,孤魂英灵何处招;
拭一滴泪,哀我双亲,但愿九泉笑涌涛;
……
祭拜了亲生父母,他又来到了云府的英雄冢。
他跪在云将军墓前寸心如割。
“父亲,你看我真是不孝,您的养育之恩我未能报答,还连累云府满门被杀,最后甚至连您的儿子也给害死了”。
他几乎把头埋进土里,痛彻心脾的道:“父亲,他……死了,真的死了,你在九泉有没有看见他的一缕孤魂啊?”
他此时哽咽的像个孩子,在云千凌面前他永远都是个孩子:“他把自己的魂魄散了,尸体也解了,父亲,我……想他。”
“父亲,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对不起是最无用的话语,他也不希望父亲原谅。
但是他此刻就是一个孩子,是一个孩子在向父亲哭诉着自己最无奈最悲伤的委屈。
他在云千凌的墓前跪了很久,从刚开始的抽泣到最后的呐喊,他哭的万箭攒心,五内如焚!
一场发泄派遣之后,他再也没有哭过,甚至连悲伤的情绪都看不见了。
单代秋心中暗喜,魔神终于抖擞精神了,终于从悲伤中走出来了。
“魔神!用饭了!”
“好!”云忆站在校场,看着数千弟子气势逼人的训练着,他左右指点一番,回到了虚魔宫里。
“单统领,最近操劳,你也坐下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云忆看出了他的疑惑,摆了一下脑袋,示意他坐下。
在云忆还没有做魔神之前,他当然可以平起平坐,但是如今一个是主,一个是仆,一个桌子上吃饭总有点不妥。
单代秋张着一张死板的木头脸,心里的情绪很少写在脸上。
“吃啊!看什么?”
一反常态的一系列表现让单代秋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拿起筷子。
云忆夹起一口菜,随意的说道:“单统领,近来操劳,云韶华替父母,替数千子弟感谢你!”
“魔神,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他立马起身拱手而答,感谢的话他不爱听。
云忆笑了一下:“好,不需这么客气,以后着虚魔宫大大小小还要劳烦单统领继续操劳了!”
单代秋道:“......魔神?你的意思?”
“没什么,可能最近出去一趟,”云忆随意的夹着盘子里的菜,自然又掩饰:“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就劳烦您了”。
他把单代秋换成了您,不知道是因为感谢还是什么意思,具体感觉单代秋也品不出来,但是他感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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