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回到房间,我倒床就睡着了,梦中没有二哥,一切安详,再后来,我是被人拧醒的。手臂一阵刺痛,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安儿正眉目凌厉的站在我身边,而她旁边的雀儿则是一脸歉意。
“你当你是谁啊,都日上三竿了,还不快起来干活……”见我睁眼,安儿面带怒色的立马开口大骂,一边还伸手过来想把我的被子掀掉,我当下冷了脸,一甩被子起身,冷冷看向她,安儿被我的气势震住了,顿时吓得她脸色一阵白,手停在那里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刚才被她拧过的地方,已经红彤彤一块,还伴着丝丝的痛,我也不顾,只是直直盯着她,冰冷的开口道:“我没当自己是谁,该干的事,我一点都不会少干!”
安儿的脸色依旧惨白,一旁的伴夏看了暗自拉了拉她的衣袖,看看我又看看她,陪笑道:“安儿,我们还是快去干活吧,要是干不完,玉姑姑又要罚我们了。”
听伴夏这么一说,安儿仿佛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狠狠瞪我一眼之后,赶忙拉着伴夏出了门。
随后雀儿也出了门,在临出门之前,她悄悄塞了一样东西在我手上,等她走后,我扒开包着的纸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白面馒头。
早饭没吃,又错过了中饭,肚子早已饿的难受,我拿起馒头就狼吞虎咽吃起来,刚咽几口,只觉口干舌燥,茶壶中的水已经冷掉,我也顾不得,倒了就饮。
等我整理好出门,已是未时两刻。每日每个宫殿都要清扫洗刷一遍,容淑仪的东暖阁、十公主的西暖阁和正殿,在早上容淑仪和十公主去向皇后请安之时,已经打扫干净了。但是偏殿还未打扫过,于是我拿了打扫的东西,快步赶去偏殿。
路过正殿的时候,恰巧正遇上前来看望容淑仪的谢美人。只见女子挽着高高的飞月髻,头上斜插的碧玉簪子玲珑剔透,镏金点翠步摇上长长的珍珠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生姿,她穿一袭烟霞紫连枝芍药宫装,身披银色流云纹斗篷款款而来。
十七八的年纪,带着三分媚态,三分傲气,三分娇羞,俨然是刚进宫得宠的女子。这时我还不知道她的位份,但猜想着应该是位在九嫔之下的嫔妾,便欠身向她请安道:“娘娘安。”
谢贵人一听,顿时脸色一黯,眸光凌厉的射向我,我见她停住脚步,心中暗道不妙。
她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目光傲然的打量我,她身后的两个婢女一如她这般傲慢,气焰嚣张的看着我道,“我们娘娘可是当下皇上最宠爱的谢美人。”
谢美人又如何,终不过区区一个美人罢了!这是我第一反应。而我的第二反应是,她姓谢,她就是那个谢家六小姐谢眉依,那是百里谢、苏、云、公仪、司空五大士族之首的谢家。
百里烬曾告诉过我,百里的皇后苏娴出自五大士族中的苏家,生二皇子百里煊,也就是宣王;皇后之下,贵妃、贵嫔、贵姬三夫人之位中的惠贵嫔是五大士族之首谢家的女儿,也就是当前这位谢美人的族姐,生有四皇子百里煜,也就是蜀王;丽贵姬出自公仪家,生九皇子百里焜;九嫔之首的昭仪司空雪出自司空一族,生六皇子定王百里炜。
按谢眉依这么显赫的身世,将来荣升九嫔之位,自然是不在话下,看来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我连忙两手交叠半蹲弯腰行礼,改口道:“奴婢参见美人,美人长乐安康!”
在百里,“长乐安康”这四字,是在向一宫之主的嫔妃行礼时,才可以说的,若是遇见九嫔以下的嫔妃,请安时说“安”或“万安”便成。但这谢美人无疑是特列,凭着百里皇的宠爱和显赫的家世,破例用了“长乐安康”这四个字。
谢美人神色高傲的看着我道:“你叫什么?”
我低着头,依旧是行礼的姿势,“奴婢唤作如初。”
“抬起头来,让本主好好瞧瞧……”她挑眉道,我仰头看向她,眼前姣好的容颜盈盈含笑,却掩饰不了她眼底深藏的报复,她突然伸出右手紧紧捻住我的下巴,“好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伴随着她细语曼声,我脸上猛一阵刺痛,那是她用指套划破了我的脸,我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血迹,但我能清清楚楚看到她长长的指套上沾了血水。
“美人既然已经罚了奴婢了,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说这话的时候,我是笑着的,顿时看的谢美人一愣一愣,我想她应该是从未见过像我这般被人划花了脸,不仅不求饶哭泣,而且还面带笑容的人吧。
见我自顾起身,谢美人怒道,“站住……”
我回首,“不知美人还有何事?”
就在这时,正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玉屏姑姑扶着容淑仪走了出来,容淑仪眼光快速撇过我落在谢美人身上,笑道,“这么冷的天,妹妹还不快进屋,杵在外头作甚?”
谢美人委屈又歉意的看向容淑仪道:“容姐姐,你宫里的婢子好不知礼数,刚才冒犯了我,我替你小小教训了一下,还望姐姐不要见怪才是。”
容淑仪温和的笑着,执了谢美人的手进屋,“本宫怎么会责怪你,只是妹妹莫要受了委屈才好。”
容淑仪虽位列九嫔之位,但早已失宠多年,而谢美人正眷顾圣宠,根本无须来讨好容淑仪,都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照谢美人今天这架势来看,估摸着多半是来找茬的。
她们一进去,香桃和环雪就领着十公主出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十公主,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包包头,上面缀着水晶流苏,身穿一身绣着细碎梅花的蜜粉色长裙,外套一件镶狸毛小袄,整个人穿得圆鼓鼓的。
“姐姐,你的脸怎么了?”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我,腮边涌出一对深深的梨涡,十公主唤我姐姐的那刻,我仿佛看到了思暖站在东宫的梨花树下冲着我笑,腮边的梨涡深得绝美。
刹那间,我眼眶尽湿。
“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十公主说着便要抬手来擦我眼泪,我一惊连忙后退避开,但仍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道,“公主折煞奴婢了。”
见我远离,十公主有些闷闷不乐,而她身后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两个婢子早已拉下了脸,环雪厌恶的看着我道:“小蹄子,凭你也配跟公主说话,还不快走。”
一旁的香桃也附和着她,边又拉着十公主劝着,“公主殿下,这姐姐怎么能随便乱叫,公主只有八公主一个姐姐,殿下可记住了,以后切莫乱叫。”
眼泪流经刚才被谢美人刮开的伤口,激起阵阵疼痛,我擦了擦眼泪,垂下眼道,“十公主,奴婢只是澄祥宫一个末等宫女,受不起公主殿下这样的称呼,还请公主殿下莫要这样称呼奴婢。”是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配得上十公主的这一声“姐姐”。
十公主嘟着嘴看了香桃和环雪,眸子里带了微怒,“香桃,环雪,不准你们这样说姐姐……”然后她转头看着我道:“姐姐长得跟蓁姐姐好像,毓翎喜欢姐姐,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吗?”
她口中的蓁姐姐,大抵就是百里蓁了,我的脸跟凤涅长公主如出一辙,而百里蓁是凤涅长公主之女,我跟百里蓁又岂有不相像之理。
若是在以前,我定是没那种心思哄着小孩子陪她玩的,但今天为着这一声姐姐,为着那一对像极了思暖的梨窝,我点点头道,“好啊,公主想玩什么?”
十公主看了看四周,眼睛一亮道:“姐姐,我们玩堆雪人好不好?”接着她眸光一暗道:“可是姐姐的脸受伤了,还是改天吧,环雪,去请太医过来给姐姐看看。”
我一听,忙急道:“公主,不用了,不过是一点点小伤,不碍事的,奴婢自个擦点药就成了。”
十公主眨眨眼狐疑道:“真的吗?”
“嗯,奴婢有擦伤药,擦一擦过几天就好了。”进宫前百里烬给过我好几瓶药,其中就有擦伤药,出自百里大皇子之手的药,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十公主上前执了我的手道:“那毓翎陪姐姐去擦药吧,姐姐住哪里呢?”
看这情况,想来要十公主亲眼看到我擦过药,估计才能罢休,于是我只得带着十公主去了住处。等我擦过药,十公主开始缠着我玩,我只好带着她来到外面堆雪人。
雪人堆的很顺利,叫了两个太监过来帮忙聚雪,又有香桃、环雪打下手,一刻钟左右,我们就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刚一堆完,香桃和环雪就劝着十公主进屋。
这时我也才知道,原来十公主从小体弱多病,不能长时间待在外面玩,尤其是冬天,几乎天天就待在暖阁里。十公主到也乖巧懂事,在她们劝了几次之后,便回了西暖阁,不过显然谁的看得出她不高兴。
进到西暖阁,暖气迎面而来,一派温暖如春。我如以前陪思暖解闷那样,跟十公主讲外面有趣的事情,听得她津津有味。
自那天后,我搬到了西暖阁,成为十公主的贴身婢女,后来的某一天,我把身上一直带着的千年凤血暖玉给了十公主,那是当初炎景溯在我出嫁之前送给我的。
犹记得那时被百里烬救上来,我恨得要把这血玉扔掉,是百里烬说,要不是这千年凤血暖玉护着我的心脉,我早就在九华江冻死了。而后好几次想扔,都被百里烬阻止了,他说我身子不好,需要这血玉护命。
现在我隔三岔五吃着他给的养身体的药丸,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留着这血玉只会徒增心烦,又恰巧十公主从小体弱多病,要是她带着这千年凤血暖玉,想必身子也不会那么差了,索性便给了她,又暗中叮嘱她不要外露示人。
那晚,我回到房里,意外地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张纸条,同时上面放着一颗红色珍珠。珍珠光芒璀璨,那是穿越前在拍卖会上,炎溆花了三百万拍到的珍珠手链上串着的红紫两颗珍珠的其中一颗。
而纸条上写着的是:物归原主,南海鲛人珠,食之可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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