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江铮八岁,那天,正值豫章王之女满月之喜,堂上宾客云集,不仅金陵显赫的士族大家都到了场庆贺,连皇族之人也来了不少。
他父亲正跟着豫章王在门口迎客,据说是什么王爷到了,大哥正跟一群人攀谈,他比哥哥要小上好几岁,自然与他们搭不上什么话茬。在堂上转了几圈,见男的衣冠楚楚,女的衣香鬓影,府中婢女小厮忙乱,觉得没啥看头,心想还不如去陪妹妹玩,念头一至,他便匆忙抬脚出了正堂朝着后院走去。
正是六月天,天气闷热,进到房里时,一个奶娘跟一个婢女正支着手在打瞌睡。本来这房里还有一个奶娘,三个婢女的,因前厅人手不够,被府中的管事匆匆叫去帮忙了。
为了不惊动奶娘跟婢女,同时也不吵醒床上睡觉的妹妹们,他尽量放轻手脚一步一步走着,等他走到床边,竟发现睡在里边的小妹妹已经醒来了,正含着手指吸吮,一双乌黑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见到他出现,顿时对着他裂开嘴笑。
他爬上床,用指尖戳戳小妹妹的脸蛋,床上的婴孩一时笑得更起劲了,他怕吵醒屋里其他人,对小妹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床上的小婴孩眼珠中一转,像是听懂他意思似的,也不再笑出声,只是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抓着他衣襟蹂躏。
江铮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多出一个姑姑来的,而且还是豫章王妃。只记得偶然有一天,他父亲突然在家里宣布说自己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妹妹,而那个妹妹正是豫章王妃,从小到大父亲在他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所以他对此深信不疑。
既然豫章王妃是自己的姑姑,那她孩子自然是他妹妹,不过他也知道大妹妹是豫章王从外面抱回来的孤儿,所以在他幼小的心里,一直认为小妹妹才是他妹妹,他要对小妹妹好。
他拿了放在床头的红布小老虎逗了一会儿妹妹,见妹妹伸手要他抱,于是便随手扔了红布小老虎,伸手将妹妹抱起来,婴孩小小的一团,软软的,弱弱的,他看着妹妹笑,顿时觉得自己怀里心里都被塞得满满的。
婴孩见被人抱起,笑得眉眼弯弯,肉肉的小手抓抓他的耳朵,又扯扯他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他那时想妹妹细皮嫩肉、白里透红,可可爱爱的样子,抱一辈子也是好的。
爬出床榻时,他不小心踢到了睡在外面的大妹妹的脚,大妹妹一时哇哇大哭起来,他顿时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屋里的奶娘婢女也都被惊醒了。
“表二少爷,您怎么爬到床上去了。”奶娘惊呼着慌忙过来,见他手中的孩子笑着拍手,又见躺在床上的大小姐哭闹不止,赶忙抱起哄着。
婢女要从他手中接过孩子,被他止住了,“大妹妹哭得这么厉害,怕是尿床了,你去帮奶娘,妹妹今天小爷还没抱过呢,小爷要带她出去玩。”
“小爷”这称呼,他是跟军营里那群大老粗学来的,他是家中幼子,母亲溺爱,父亲忙于军事疏于管教,又加之他天性顽劣,这年纪正带着稚气未脱的嚣张。
“表二少爷这怎么行。”婢女见他要抱二小姐出去玩,慌乱的劝慰,连一旁哄着大小姐的奶娘也慌张道:“表二少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们可但当不起,表二少爷您行行好,就把二小姐给我们吧!”
“哼——你们这样看不起小爷我?小爷我偏要带妹妹出去玩。”他说完就抱着孩子急匆匆走出了门,那个婢女也急匆匆跟着他出了门,他本也没打算要到哪里去。走到院子西边的凉亭里,将妹妹放在石桌上让她坐着,他则从怀里掏出泥人玩偶和一个海螺先让妹妹玩着,然后他摘了几把院子里开得正艳的蘅棠花,拿给妹妹,又编了花环戴在妹妹头上。
婢女见他们无事,屋里那个大的又哭得厉害,担心奶娘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便又匆匆进了屋。花环编完了,他看看四周又没什么其他好玩的,又想起自己刚学的剑法,便拿出自己的小佩剑在一旁开始舞剑给妹妹看。
小婴孩起先看着他舞剑,咯咯直笑,到后来就自顾玩去了,花环和泥人挂坠被她推到了地上,但她又嘤嘤嗡嗡叫着,想要爬下去拿。他无奈,只好停下舞剑,去给妹妹捡花环和泥人,正当他将花环和泥人捡起交到妹妹手里中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响,那人说的是:“白痴!”
他循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墨绿锦缎袍子的小孩站在不远处,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侍卫,气势凌人的样子。这里除了刚闯进的这两人,也只有他跟妹妹,那少年说的白痴,自然是指他,于是他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敢骂小爷,你才白痴!”
听闻他的骂声,那小孩身后的侍卫染上怒色要过来教训他,却被那小孩拦了住,他只觉那孩子冷冷一眼扫过来,只觉浑身一颤,如坠冰窖。不过他父亲常说,输人不能输了气势,更何况他可是堂堂抚军大将军府的二公子,被一个只到他胸口的小孩吓着,传出去会笑掉人大牙的,于是他挺胸抬头也冷冷的回敬那小孩。
却在这时忽听到那小孩说道:“要掉了。”
什么要掉了?他看着那小孩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见那小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他怒道:“孩子要掉了。”
那小孩这么一说,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忙转头看石桌上的妹妹,果真见妹妹摇摇欲坠,他想也没想,抬手就去接,正巧这时妹妹正掉下来,他接了个满怀。
接是接住了,但由于一下撞击过猛,因站立不稳他摔倒在了地上,脊背被摔得疼痛,不过好在妹妹很安然的趴在他身上,没有磕到摔到哪里,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但是妹妹却突然大哭起来,哭得十分的厉害。
那小孩看着他,又冷冷吐出两字:“笨蛋!”
这时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刚才去接妹妹时,竟然右手还握着剑,摔倒时,剑刃不小心陷入了妹妹手臂的肉里,他一慌,连忙把剑扔掉,又忙不失地查看妹妹的口中,那道口子很深,几乎深可见骨,血水早已把妹妹粉红的小衣服染成了大红色。
事后,他被父亲拿着鞭子狠狠抽了二十鞭,又被罚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其实当时他真的很想告诉父亲,这不全是他的错,要不是那冰山冷眼小孩突然出现,他才不会误伤了妹妹。
可是话到嘴边时,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连那孩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身上穿的袍子绣有四爪的蟒,那是皇亲宗室的服饰,他也曾见过齐王府那小世子穿的衣服就与那小孩的衣服样式差不多。
可那天宴会上来了不少亲王郡王,他哪里知道他是哪一家王府的公子,就算知道了,人家身份尊贵,父亲还是会认为全是他的错。不过他确实实实在在打心底里恨死了那冷眼桃花眼小孩。
经年之后,当他见到长大后的那个小孩时,才知道自己当年遇到的竟是太子殿下,而现在他的身份则是封疆豫州的睿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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