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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亭和杨小官人在酒桌上称兄道弟,吃饱喝足次日谋划出一整套的行动方案。杨小官人登高疾呼道,说自己要代天下讨伐傅家,立时应者云集。据马山也得了消息,薛春和为了妹子的缘故心里恨透了傅家,可为了外甥小夫妻,又不能真个下手动他们家。恰好这时傅家庄子上,宋蝈蝈打发给舅爷送消息的人也到了。薛寨主问清了外甥中举后的变故和出走,气得更不愿意理会傅家人的死活。反正外甥媳妇如今也在城外庄外住,并不在那个宅子里。他就只管分派徒弟出去,大把撒了江湖令,漫天黑地找他的外甥傅三少。
卢氏一行人突然出现在宋蝈蝈面前时,傅家人还在城中宅子里磨蹭,依旧是有人愿走有人愿留。
数日前,阮姨娘穿了大衣裳,带着七少出了院子赏雪,顺带散散心。近来不知为何,二爷收了花花肠子。白日里偶尔还和几个姨娘打照面,晚间必要回孟夫人那里。连阮姨娘这般精通缠字诀的,也一共没见过二爷几回。阮姨娘心中荒凉,难不成危难时刻显真情,二爷心底还是最爱戴正室孟氏。她心里有些不淡定了。仔细思量起来,阮姨娘晓得自己是凭着生了儿子,方得了二爷一场喜欢。可惜二爷这人一辈子尽生儿子,无论嫡庶都不缺带把的子嗣。儿子对二爷来说,委实不算什么。那自己还能有什么依仗。阮姨娘摸摸自己脸上柔嫩的面皮,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深恐二爷从此弃了她们母子。
傅斌亭在相识的泼皮口中得来个消息,说是有位杨小官人打头,好些人结伴要来寻傅家的晦气。这消息尚不辨真假。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匆忙回了府,打算找父亲傅二爷报信。他在书房没找见人,便往姨娘们的院子走。人还没进院子,就远远看见阮姨娘带了儿子在一丛顶雪冠霜的腊梅前呆立,晓得二爷必是不在此处。当下转身。提脚又要往别处去寻人。傅斌亭看见阮姨娘,阮姨娘也看见了傅斌亭。阮姨娘见傅五少独自走来,为着之前这小子偷看她,看得痴傻的事,她面上露出些许尴尬。却不料傅斌亭只是远远望见她,便打转方向要远远走开。这举动搁在平日也没什么。可这会阮姨娘心里不太愉快。
她心里钻了牛角尖,琢磨着这老的不见人影。小的也是见面就要躲开。她就不明白了,几时自己变得这般不招人待见。阮姨娘心里不平静,竟忘了素日的避讳。把七少交到丫头手上,自己叫住傅斌亭,若无其事问道:“五少怎么见面也不理人。”傅斌亭心里着急,可对面说话的是阮姨娘。他对阮姨娘没有脾气。可能是幼时留下的心理阴影,他有些怕她。也可能是那日窗前枯坐,眼底落下的那个娇媚的身影。至今叫他难以忘怀。傅五少只好停下来,好生与阮姨娘见了礼,赔不是道:“姨娘莫要气恼,我实是有急事要找二爷。”阮姨娘被这话勾的越发不愉快,想起了自己的失落,便酸溜溜道:“我如今也是人老珠黄,留不住二爷了。”
傅斌亭不知这话从何说起,阮姨娘可是一点都不见老。虽不复豆蔻梢头好年华,眉目之间保养得宜,却平添了几分为人妇后的妩媚婉转。阮姨娘论年岁比五少的生母吴姨娘年轻了一大截,即便和年龄相近的周姨娘相比。一个有儿子傍身,一个没有,心境平和的那个也要显得年轻些。傅五少冲口而出,说道:“怎么会,你这么年轻美……”话没说完,他就自知失言。父亲的姨娘如何,岂是他这做晚辈的可以评点的。阮姨娘却似没有察觉,听到五少赞她青春美丽,心情顿时好了。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主动换了个话题道:“五少这是有什么事,要着急和二爷说吗。”
这个话题转的也不妥当,男人们在外的事不是内院的姨娘们可以过问的。但这话问都已经问出来,只看五少愿不愿意答她。傅斌亭见七少拽着丫头跑得远了,便对阮姨娘低声道:“外面的情形越发不好,好些人虎视眈眈盯着傅家。我听说似乎已经有人挑了头,要结伙来州府打劫咱们。”阮姨娘哪见识过这种场面,吓得什么愁绪情思都没了,抓着五少的衣襟,不自觉地也压低了声量问道:“那咱们怎么办,前院的镖师能分几个到咱们二房。”傅斌亭见阮姨娘是真的受了惊吓,也不敢从她手里夺过自己的衣裳。只顾着安慰她道:“无事无事,不是还有祖父和我爹吗。傅家再不济,也不会让自家的妇孺任人宰割,你不用怕的。”
七少傅浩亭和丫头攀折了一枝绿梅,吵嚷着要拿给姨娘和五哥看。傅斌亭住回后院,每次出门回来都少不了给小孩带吃的,七少和他算是混的熟了,也不再在他面前腼腆。听到远处儿子的大呼小叫,阮姨娘回了神。像丢开滚烫的烙铁一般,赶紧松开五少的衣襟缩回了手。傅斌亭松了口气,心底又有些舍不得。傅五少看了七少的梅花,临走前避开人对阮姨娘道:“至少几日之内,傅家都是安全的。不过稳妥起见,姨娘闲暇无事时,还是先把紧要物件收拾个包裹出来,放在手边有备无患。”说了这话,他便辞别了阮姨娘,又继续去找傅二爷。之后的事前番也说过,二爷把话说给老太爷,老太爷下令把人迁到庄子上去。
二爷和老太爷都叮嘱了傅五少,不能把这消息在府里公开,不然乱了人心可不好收拾残局。庄子虽大,也住不下全部人马,肯定有一部分人要被留下。而能去的那部分人,也不是全都愿意离开。外面天色阴沉,天空不时飘起雪花。风吹在脸上手上,就像是在用小刀子零碎割肉。就算是最穷苦的人家,这种时候,只要锅里还有口吃喝。便也不愿意离了热炕头,出门去找罪受。何况傅家人老少三代连主子带仆妇,都是过惯了养尊处优好日子的。
老太爷要求傅家自家人都要去庄子上,对仆妇没有硬性要求,可去可留。任老夫人中风后经过调养,现在只是不能下地,思维说话都没问题。听人回说,老太爷说了今年全家都去庄子上,和大爷三少一起过年。任老夫人气得不行,心说自己嫁进傅家这么多年,生养儿女,照管家务,孝顺公婆,没有辛劳也有苦劳。现在她才病倒多久,这老头子便胆敢改弦易张,要全家都去巴结他那个前面生的大儿。老大夫妻敦厚,几十年下来给他们做一回脸面也就罢了。小畜生傅景亭和他那个倒霉媳妇现下也在庄子上住着,让她这个老婆子去主动上他们的门。老头子这是糊涂了不成,莫不是要把她折辱死才肯罢休吗。
ps:
希望电暖气早点到,江淮之间不是一般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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