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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周继在那里暗自琢磨,叶予章听了叶琢这话,便知道她是不愿意接他的话题,更不愿意伸手帮他。但他是什么人?那脸皮堪比城墙一般厚。就算叶琢明着拒绝,这该说的话还得说,该伸的手还得伸啊,遂笑道:“话是这么说,但作坊大了有大的难处。琢儿你不知道,为了原石的事,我这都愁白了头。南山镇上那些过了几道手的原石,出玉的几率太小了。我这花了上千两银子,买到的尽是石头。你也知道龚氏那件事,我们大房亏了老本,伤了元气。现在就指望着在生意上赚一点,慢慢恢复。可没想到这买原石尽亏钱,再这样下去,我们二房就得讨饭啰。琢儿啊,你是有良心的好孩子,你不会看着你亲祖父、祖母和父亲讨饭的吧?你现在也是聂家的弟子了,你有能力,就帮帮我们吧。”
这话挑是极明确了,不容叶琢有半点的退路。他今天来,就是想把二房与叶琢的血缘关系展示给聂家看的。叶琢过继到了大房,从理论上来说跟二房关系不大了,她从聂家所得的一切好处,分给二房是她的厚道;不分也在情理之中。但从情理和孝道来说,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叶予章,毕竟是叶琢的亲祖父,叶家明更是她的亲生父亲。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事,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该尽的孝道,叶琢是半点都不能少的。一旦做得太过份,那就会遭到别人的非议。而聂大师,也不愿意自己门下出现不讲孝道的白眼狼吧?
叶予章自打听到叶琢被聂家收为门徒那一刻起,就想到了这招,一定要上门来当着聂家人的面,逼着叶琢承认下给二房的好处。他知道叶琢讨厌二房的人,而且心肠极硬,冷血无情,没有一点孝义之心。如果不来这一招。恐怕聂家给的好处,二房一点也沾不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样做叶琢会更恼恨他。但他不在乎。只有把好处实实在在地拿在手里,才是最踏实的。至于叶琢对他有什么看法。那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列了——好印象能当饭吃?
叶予章说完这话,还看了周继一眼。如果这位聂家管事能问上几句,帮几句腔,甚至插手这件事情,那就更完美了。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周继坐在一旁,虽然表情丰富。一时看看叶琢,一时看看他,似乎听他们说话听得挺起劲,但就是一言不发,似乎并不想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不过叶予章也不是没辙。周继不开口,他还不会主动问吗?抢在叶琢开口前,他便向周继问道:“周管事,您觉得呢?”
周继既明白了叶琢的意思。也看清楚了叶予章的为人,自然不肯说出什么话落下话柄。他笑了笑,滑不溜手地敷衍道:“呵呵。叶家二老太爷,这可是你们叶家的家务事,我一个聂家的奴仆,可不方便插嘴。你们聊,就当我不在,嘿嘿,不在。”
叶予章一听周继说这话,极为失望,转头又望向了叶琢。
叶琢却沉下了脸,道:“叔祖父。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来的时候,也没见说你二房穷得吃不上饭了。光是我这段时间帮您设计的玉雕,您也赚了上千两银子了吧?即便是买原石亏了钱,也亏不到哪里去。以前我没来聂家的时候,可没见你说亏钱,怎么我才到达聂家来一天。您买原石就亏钱了呢?您这样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昨儿才进的聂府,您既是我的亲祖父,这时候您不给我长脸,老实本份地过日子,还马不停蹄地跑到聂府来要好处,您是唯恐别人太看得起您这侄孙女,想来打我的脸不成?”说完气鼓鼓地转过头去,不看叶予章。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我来这里看你,怎么就成了打你脸了?”叶予章还真是个人物,即便叶琢这样说他,他也脸不红心不跳地,反正一脸的义正辞严,成了正义的化身,“我不过是觉得你有本事了,想来求求你,带我们去聂家卖原石的地方看看原石或玉料,怎么就成打你脸了?怎么就不老实本份,朝你要好处了?琢儿,你虽过继到了大房,可别忘了,你在我们二房呆了十五岁,吃了我十五岁的饭,现在到了大房一年不到的时间,你就忘了根本了?求你点事你不答应倒还罢了,竟然还如此说你祖父和父亲!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算了,我们也不求你,我们走就是了。”说完站了起来,叫叶家明,“我们走。”
叶家明从来都是唯父亲的命令是从,有叶予章的地方,他就很少说话。可今天或许是来之前得了叶予章的吩咐,听了父亲的话虽然站了起来,却开口打起圆场来,劝叶予章道:“爹,您别生气,琢儿刚到聂家来,人生地不熟的,未免情绪不好,她也不过是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她说话没个轻重,您老人家还跟亲孙女一般计较吗?算了算了,别生气了。一家人,当着周管事的面这样争吵,也不怕人笑话。”又劝叶琢道,“琢儿,还不赶紧给你祖父赔个不是?他老人家也有五十多岁了,年前大病了一场,身体也不好。坐了这么远的马车来看你,你还发小孩子脾气。乖了,站起来跟祖父行个礼。”
叶琢抬起头来,朝屋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站起来对着叶予章福了一福,一脸僵硬地道:“叔祖父,您来看我,琢儿感激不尽。但琢儿昨天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现在走几步路都得喘大气,实在没办法带您二位去看原石。你们先回南山镇吧。等我身体好了,也熟悉了南云城的路,再跟你们去看看。”
叶琢的态度,本就在叶予章的预料之内;但他最期盼说话的聂家管事周继却一直没有作声,便连派个下人带他们去聂家楼买原石的话都不肯说,这让他极为失望。知道事已不可为,再坚持下去恐怕会惹得聂家人不高兴,也让叶琢对他们更反感。他只得顺水推舟地道:“也好,那我们下次再来。不过琢儿啊,你现在离开家了,可得好好照顾自己。你这一生病自己吃亏不说,也麻烦人家聂府的人帮你请大夫不是?”
“是,琢儿记住了。”叶琢见叶予章答应要走,松了一口气。
“那周管事,我这孙女还麻烦您老多多费心。她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您就当成自己的侄女一般教导她。我们叶家一家都对您感激不尽。”叶予章又笑着跟周继客气道。
“放心,叶姑娘很懂事的,你们不必挂心。”周继见叶予章这架式,就知道他要走了,也站了起来,客套了两句。
叶予章虽然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但做事倒还干练。决定要走,便不再废话,拱拱手便告辞了。叶琢和周继一直将他送到聂家大门口,这才各自回转。
叶琢自重生以来,做每一件事都算无遗漏,可今天这件事却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她预料到了叶予章会来,只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叶予章来聂府的事,周继不会自作主张,一定上报给了聂夫人。要不是她这两天的表现让人心生不喜,恐怕聂家多多少少都会给叶予章一些好处,根本不会等她来了再作决定。如果那样,她所做一切都白费了。
不过,现在她在聂家的布局已完成,过了叶予章这个槛,除了聂仲昆忽然回来,倒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事情的进一步发生。只要她再接聂微月一招,便能离开这里,回家去了。照聂微月的性子,估计事情也就在这一两天内了。想来这一两天,也不会再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
叶琢这么想着,心里慢慢放松下来。
她一路走着,又在心里将聂微月会使出的招数猜想了一遍,思索着如何应对,不知不觉,便回到了迎风院。
“老奴给叶姑娘请安。”一个陌生的婆子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地给叶琢福了一福。
有规矩的大户人家,奴仆们的穿着打扮都有讲究。比如聂府的丫鬟便分为四等,一等大丫鬟,身着紫色衣服;二等丫鬟是绿色;三等是蓝色;四等是青灰色。婆子们除了管事嬷嬷可以随意打扮,其他人的服饰都跟丫鬟们相对应,只是款式不一样。
而眼前这个婆子,身上穿的是绿色绸缎衣裙,外罩深绿色格子花褙子,可见在这府里地位已不算低了,至少也是一个小管事级人物。叶琢便不敢怠慢,笑着问道:“这位嬷嬷可是夫人派来传话的?夫人有什么话要吩咐,您尽管说。”
“老奴是大厨房的汤品管事,姓汤。因夫人昨儿送来了一些补品,怕叶姑娘当时肠胃弱,受不住,所以特意吩咐老奴今天来帮叶姑娘炖些补品,补补身体。”
叶琢笑了起来:“嬷嬷做的这个差事正正好,倒不枉了您这个好姓氏。”
汤嬷嬷笑道:“可不是,大家都这么说。”
叶琢的目光闪了一闪,转头吩附秋月:“把昨儿夫人送来的药材补品都拿出来,给汤嬷嬷挑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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