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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方辉是学徒。照南山镇收徒的规矩,学徒三年是跟师傅学手艺,除了逢年过节要买东西孝敬师傅,还得给师傅白做工,工钱是没有的。
当然,如果他就此脱离黄师傅,跟着郑方景留在玉琢坊,自然会有一份工钱。但他从此就只能跟郑方景学手艺了,像这种半路弃师的,别的师傅是不收的。然而玉雕界是很讲究师承名份的。没有个正式的师门出身,除非手艺特别好,否则人家都不敢请你。而且凭他现在的能力,就只能拿杂工的钱,最多也就一两银子。
而刘氏,自然不愿意自己好好一个儿子,为了帮叶家的忙就自毁前途。而且,郑家也不差他那点钱。
郑方辉的去留本在黄师傅的意料之中,他听了倒也不意外,开口道:“钱老板说,看在方景是我徒弟的份上,每月的工钱是四两银子。”
刘氏听到四两银子,顿时意动。原来在如意坊,黄师傅的月钱是七两,郑方景的月钱是二两。就算叶予期接手了,还是照着这个工钱来。可现在,琅玥馆一下给这么高的工钱,难怪黄师傅宁愿别人说他背信弃义也要去那边。看来,这钱老板很满意黄师傅和郑方景的手艺啊!
她望了叶予期一眼,期望叶予期也能拿出当初买作坊那竞价的劲头来。给出比琅玥馆更高的价钱来。如果叶予期给的价高,没准琅玥馆那边舍不得郑方景,又出一次价压下叶予期也说不定。反正啊,哪家给的钱多,她就让儿子去哪一家。
叶予期倒没让她失望,开口道:“方景愿意留下来,我也出四钱银子的工钱。”又看着黄师傅,“当然,如果黄师傅能留下,我也愿意照着琅玥馆的条件来。”
叶琢听了。有些着急。要是这那琅玥馆根本不是要请黄师傅,这些话只是黄师傅瞎扯的,那他们这不是进了黄师傅所设的圈套了吗?不过转念想想,黄师傅不光说了他的工钱,还说了郑方景的。要是郑方景真跟他走,他没办法兑现,那他怎么面对郑家人啊?而且就算他要说假话提工钱。想来也不会要价这么高。
看来,还真是那琅玥馆要挖人了。
黄师傅听得那话,苦笑着摆摆手:“叶老爷子,您的一番心意,我知道。但我为了钱已对不住您了,现在又已答应了钱老板,要是再对不起钱老板。我这可就良心不安了。我还是留在琅玥馆吧。我的手艺也不是顶好,您另请一个玉雕师,也是一样的。”说完看着郑方景,“方景你不要受我的影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个……”叶予期诚心相留,黄师傅又这么说,倒叫郑方景更为难了。他挠挠脑袋,求助一般看向郑鹏举。
郑鹏举私心里是偏向叶家的。现在叶家的作坊要开业。却找不到玉雕师傅,此时留下正是雪中送炭,为了琢儿这孩子,也应该这么干。而且叶予期的作坊资金虽然没有钱老板的雄厚,但没有了黄师傅,郑方景就是大师傅,能独挡一面,更能历练自己,出人头地。因此看到郑方景这目光,他便轻咳一声,准备开口。
然而知夫莫若妻,刘氏一见郑鹏举这样,就知道要糟糕,赶紧抢在前面开口道:“黄师傅,您看,一边是亲戚,一边是师傅,两边都是情份,两边给的工钱又是一样高,咱们方景也为难,选哪一边都对不住另一方。要不这样吧,黄师傅您呢,去琅玥馆帮咱再提提,说玉琢坊也给了那么高的工钱留方景,看看他们怎么说。如果他们再加点钱,咱们或许就考虑去琅玥馆。”
她也想得很明白。黄师傅这样,一来是喜欢郑方景这孩子,踏实稳重,勤奋好学还不失机灵;二来,那琅玥馆可不小,里面的玉雕师傅不少,虽然工钱高,但压力也大。黄师傅到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总需要有熟悉的人帮衬。而郑方景,就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就算她说这话黄师傅会不高兴,但绝对不会不帮郑方景说情的。
黄师傅没听到郑家人一口答应跟他走,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人性趋利,想多要点工钱,也无可厚非——他不就是因为琅玥馆给的工钱高,才反悔的吗?所以听得这话,点点头道:“好,我跟他们说说。”然后站了起来,对叶予期道:“家里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只是对不住您叶老板,我给你赔个不是。”说着,便深深作了个揖。
“黄师傅言重了,快不要多礼。你的选择,我能理解。”叶予期笑道,“马上就得吃饭了,吃过饭再走吧。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黄师傅不用心里有想法,留在这里跟我和琢儿他舅舅喝两盅?”
“不了不了,真是家中有事,告辞了!”黄师傅自然不好意思再留在这里喝酒,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秋月,送送黄师傅。”叶予期叫道。自己也走了几步,将黄师傅送到厅堂门口。
“是。”秋月赶紧跟上去,给黄师傅开门。
“你怎么这么说话?你这么做,光考虑金钱不考虑人情,两边的情份都让你抹掉了。你让方景以后如何自处?”屋里坐着的郑鹏举低声埋怨刘氏。
刘氏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不高兴地道:“考虑钱有什么不对?不常说在商言商吗?方景都已出师了,总不能一直白给他师傅做事吧?而叶家这里,他可是东家,雇工跟东家不提钱,难道还讲情份啊?他要只讲情份,叫你白干活不给钱,你干不干?”
郑鹏举看叶予期已转身过来,叹了一口气,便不说话了。倒是见大儿子望了叶琢一眼,样子似乎有些失落和沮丧,他不由得心头一动。不过想想叶家只过继了叶琢这么一个孙女,以后想来是要招婿的,他又暗自摇了摇头,把这念头打消了。为了妹妹,让自己儿子入赘,他可做不到这么大方。
既如此,要不,就让方景去琅玥馆?
因为黄师傅这事,这一顿饭便吃得不大欢畅。叶予期想着明日作坊开张,却一个玉雕师还定不下来,只恨不得现在立刻起身去寻找玉雕师,待客便有些心不在焉;而郑方景想着这么一来,自己无论留不留在玉琢坊,都不大对不得起叶家,也不知道表妹对自己是什么样的看法,便也有些打不起精神;刘氏本来就不忿这原来比郑家还穷的叶家大房成了郑方景兄弟俩的东家,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便不愿意拿出精力应酬,态度不冷不热起来。所以饶是关氏热情招呼,这顿饭最后也草草了事。
倒是郑氏,见到关氏和赵氏对自己女儿都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叶琢也愿意亲近她们,而且虽然院子不大,生活环境也还算好,女儿的房间也布置得极用心,便放心下来。这顿饭倒是吃得挺开心。
饭罢,将郑家人送走,叶予期便急着要出门。
“祖父。”叶琢叫住他,“您先别忙着走,先进屋咱们再合计合计。”
“还有什么好合计的?这开玉雕作坊却没有玉雕师,再好的主意都做不成事。”叶予期道。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转身回到厅堂坐下,看着叶琢。
“这玉雕师,很难请吗?”叶琢问。
叶予期摇摇头:“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这话怎么讲?”
“说难,那是因为一个好的玉雕师傅,都是千家求,百家抢,不花大价钱,根本请不到。而手艺一般的玉雕师,相对比较容易一些。只要你开出的价码够高,说请他做大师傅,花个三、五天功夫,还是能请到一个两个的。至于那些还没有独挡一面的经验、刚刚出师的学徒,给的价钱合适,上午放出风去,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有人来应聘。”
说到这里,他看了叶琢一眼:“但是,一个作坊,你要没有好的玉雕师,客人拿了好玉来,你都没办法进行加工,那是要砸招牌的事。所以,要想把作坊的牌子立起来,就得找一个好的玉雕师坐镇,然后再配上两个手艺一般的。而好玉雕师又有白做活的徒弟相随,那些杂活就不用再请人了,只需要包他们吃住,不用另外给钱。当然,不包吃住的话,钱还是要给点的,但不会很多。”
“那这黄师傅,算是手艺很好的了?”叶琢又问。
叶予期摇了摇头:“他,也就是中等略上一点。”
叶琢诧异地挑了挑眉:“那琅玥馆为啥冒着得罪咱们的危险,硬要请他?”
叶予期苦笑一下:“那是因为,那琅玥馆的东家钱老板,以前跟我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想拆咱们的台。”
叶琢沉默了一会儿:“那您的意思是,我大表哥所提的条件,他是一定会答应了的啰?为了给咱们塞堵,四两银子的工钱他都开了,想来也不差那半钱银子。”
“正是。”叶予期抚了抚胡子,“所以,我现在就得赶紧去找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两个手艺稍好一点的玉雕师来顶一顶。”
“祖父,您别急。我倒有个想法,您听听看妥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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