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是一种很讨厌的情绪。
小孩子不懂悲伤，他们眼里只有开心和不开心，等他们初次体验到悲伤，就会恍然发觉这种情绪有多么神奇。它不是如狂风一般呼的刮来，而是缓慢的，如同沉重的流水一般灌满全身。
拖着人下坠。
直到脱离这个热闹的尘世，被禁锢在黑暗的地底，听不到任何声响，手和脚感觉到冰冷与麻木。
所以父母总在小孩出生时说：“希望他幸福的长大。”
等真正长大了，小孩子又会发现悲伤是避免不了的，人不可能永远幸福。
正因为有悲伤的对照，人们才会珍惜幸福。
而这抛洒在人间的厄运与痛苦，并不是上帝的恶作剧，而是它不得已的善意。
年月再增长，小孩子又会发现悲伤藏匿在生活的每一处，灾祸会变着法降临到头顶。
所以老人们都有一双饱经苦痛的、沧桑的眼睛。
“现在我要经历这样的悲伤了……”姜凝默默在心底里想。
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变卖所有东西的后果。
姜如雪不一定会领她的情，因为她去承担这些员工的失业赔偿在姜如雪眼里是很多余的事情。
她变卖了所有的东西，花光了积攒的钱财，到时候什么都得不到，只是没苦硬吃，除了践行她理想化的原则以外没有一丁点的好处。
到以后，姜如雪说不定还会再次创业，将这次的灾祸只当成操作不当所导致的，然后再酿成其他的灾祸。
为“亲生女儿”这个身份，她说不定还要去帮着擦屁股。
什么是人生，这就是人生，一个循环往复的永远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感受痛苦的过程。
算了，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要去一趟吧？”陈源的声音把姜凝从思绪中惊醒，他看着被围住的大楼，“起码见面商量一下，看看你妈妈是怎么想的。”
“嗯？”姜凝思考了两秒，“要去……你跟我一起？”
“行，我们俩都戴口罩过去，要不然这些员工认出来你了再找你麻烦。”
“那现在就去吧。”
“等会，先跟我去车上拿口罩。”
姜凝起了身，把包拿起来，就这么跟在了陈源后面，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看起来就这几秒钟的时间，心思又飘远了。
但没等两人走出店门口，一个围着围裙戴着鸭舌帽的服务生就急忙跑了过来，拦住了陈源。
“您好，先生，三杯咖啡你们还没结账，一共108元。”
“没结账吗？”陈源愣了一下，这才拿出手机来，“好，我扫给你。”
顷刻，姜凝也反应了过来，有些面色尴尬。
等两人走出店门，过了街往停车场走的时候，姜凝不断的捋着头发，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让你见笑了，陈崽……我舅舅那人就这样，挺不靠谱的，我都习惯了。”
“结账的事情吗？这有什么，不用放在心上啦。”
虽是嘴上这么说，陈源内心仍旧是吐槽了一句，那可真是不靠谱，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就扔了不管了，临走的时候不忘了把咖啡一口闷，居然连账也没结，让两个小辈出。
他是真没见过这样的长辈。
尤其是大手一甩就把事情全交给姜凝这一点，实在让陈源不满意。
再怎么有意见，陈源也不能让凝凝看出来，他转过脸时依旧有满脸的笑容。
“忙了一上午了，饭也没吃，待会去完公司我们随便去吃点东西，你也饿了吧？”陈源打开车门扒拉了两个一次性口罩出来，“我就记得有，上次去游乐园的时候瑶瑶拿的，给你。”
撕开包装，陈源先行戴上。
他回过头，看见姜凝脸上的口罩，不禁有些啼笑是非。
“戴反了。”
“啊？”
“我说你口罩戴反了。”
“哦……哦哦。”
“算了，我来吧，”陈源温柔的伸出手去，替姜凝把口罩摘了下来，再戴上去时他没忘了给凝凝捏一下鼻梁处。
再退回去，一番打量。
他心里不由得犯嘀咕。
即使是戴上了口罩，依旧难掩姜凝的美貌和气质，就这样过去了该不会被那些员工们认出来吧？也不一定……毕竟凝凝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美如雪公司的这些人
“陈崽。”姜凝伸手摸了摸鼻梁处，忽然开口。
“嗯，我在。”
“对不起啊……”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道歉？”陈源疑惑的看着她。
“我舅舅其实一直都是那样的人，他人不坏，就是被我外公外婆宠坏了，导致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责任心……他这些年干了很多荒唐事，你不知道，在我去岚京的前一年，我还去派出所领过他。”
“他犯了什么事？”
“去会所找女人结果被抓了，不敢告诉家里人，更不敢告诉我妈，最后打电话让我这个侄女给领走。”
“噗嗤——”陈源没憋住，瞬间觉得匪夷所思，“我看你舅舅也挺有钱，还有老婆，至于去……”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从我小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不靠谱的人，又怕老婆又怕我姐，干什么都赔本，手里一有钱就到处给狐朋狗友投资，结果全赔光了，再来要……也是这几年我妈给他开了几家门面才稳定。”
“那你妈妈对他那么好，这种事他更不应该躲了。”
“可能是要先回去跟我舅妈解释，我妈跟舅妈一直不对付，见了面就吵架，反正关系很错综复杂，让你见笑了……你肯定没想到我家里都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吧……”姜凝说着微微低头，“我会觉得有点难堪，毕竟你爸你妈那么好。”
姜凝一直不愿意让陈源知道自己的家庭，就是出于这些原因。
看似她的家境优越，一出生就站在了多少人羡慕的高处。
可她宁愿不要这些，而是要一个清白的家。
她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却在这个最难堪的境地之下，让陈源知道了。
看似光鲜亮丽的背景下有多少龌龊？如今不用仔细去翻，也全部曝于烈日之下，先不论陈源怎么想，这些事情被陈源的父母知道会怎么想？江正峰那边更是不可能瞒得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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