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仪礼向来繁琐,即便今日大婚之人是皇家最不受宠的六皇子,这些虚头巴脑的流程倒是一点儿都不曾少。
苏如锦只觉得一波繁琐的流程走下来,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恍恍惚惚的。依稀记得坐在喜轿中时,听见旁人议论,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六皇子啊,没想到人竟是这般的英武好看,倒不似传说中的那般让人觉得恐怖。”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话时,苏如锦下意识的便松了口气。其实,皇帝家的孩子,样貌都是不丑的,毕竟孩子的娘亲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倾城美人,只有这位六皇子的母亲让人讳莫如深。
民间传言,这位六皇子因常年在军营里待着,染了一身的莽夫之气,加之府中之前纳娶的王妃、侧妃数人均无端端死于非命,于是在这“莽夫之气”四个字后面就有了更多种的猜测。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可毕竟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苏家的孩子,苏如锦早有被父亲当做棋子的觉悟。也亏得是父亲提了尚书之职,否则她今日所嫁未必能好到哪里。要知道,苏家最受父亲宠爱,被母亲杜氏搁在心尖上的苏如烟也只是个侧妃,而按照母亲以往对她的嫌弃,为她择选的夫君,只怕非老即丑,且不会是正妻。
父亲天降好运,一夜之间荣升吏部尚书,心思自然比以往更为活跃。这六皇子虽不受皇帝待见,未来前程也是一片茫然,可他手中却握着边关数十万的将士。这股力量虽不能涉及皇城的权位之争,却也不能叫人小觑。皇城中有意拉拢之人,例如二皇子,便私下多次向这位弟弟示好。
父亲苏敬亭亦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二妹苏如烟已经出阁,就算不出阁,父亲与母亲也不会舍得将她嫁给六皇子,三妹同样是母亲亲生,自然也不会允她与六皇子婚配,这剩下的唯一人选便只有她苏如锦了。
说起来,她倒是捡了一个便宜。未来夫君人品如何,暂且不定,至少如旁人所说,是个“英武”的男子,且还是位手握重兵的皇子。至于往后的事情,她也不急,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怎么着也得撑得比以往那几位王妃的日子长吧。好歹,民间赌坊哪里,她可是让阿萝去下了重注的。
胡思乱想间,苏如锦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乳娘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了句:“小姐小心,怕是六皇子来了！”
苏如锦点点头,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坐的越发端正。
乳娘依着规矩,在见过礼后便退了出去,偌大的喜房之内只剩下苏如锦与自个儿从未谋过面的夫君。原本已经不怎么紧张的心,此时竟又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她稍稍攥了攥手,尽量的屏着呼吸,一双眼睛想要透过喜帕下的缝隙,寻找到关于这位夫君更多的讯息。
萧云堇静默地看着自己新娶的王妃,内心深处毫无波澜。
大婚,对他来说,只不过是隔段时间就要上演的闹剧,至于这娶的是谁,根本无关紧要。他不在乎,也没有人在乎,旁人想要看到的无非是从他王府中衍生出来的那些故事。
他看着自己的新王妃,自然也瞧出了她极力想要隐藏着的紧张。她的手攥得很紧,倒像是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是个“规规矩矩、温婉保守”的女子。目光自她姣好的身形上下落,却被她脚上那双沾着融雪痕迹的绣鞋所吸引。
萧云堇微微的蹙了蹙眉,他可不记得,以往所娶的王妃能将绣鞋给折腾成这个样子的,是因为外头的落雪,还是因为他的新王妃在出阁之前,曾去过某个地方？
他略微想了一想,将那张盖在苏如锦头上的喜帕给挑了下来。一阵淡淡的,犹如春梅的香气往他的鼻端扑了过来,他的视线中多了一双黑白分明,虽有忐忑,却无半分娇羞含怯的眼睛。
他倏地一怔,继而将目光落到了她的头上。与旁的女子不同,大婚之日,她竟没有插金带银,连个像样的玉簪都没有佩戴,如瀑的黑发之上,只插着两只像是从街上随意买来的木簪子。
他可不记得那位苏尚书是如此清贫之人,女儿出阁,竟是这么的素气。
与此同时,苏如锦也在打量着自己的未来夫君。心头涌上的第一句话便是:“果如旁人所说的那般英武！”
二妹苏如烟出阁时,她曾远远的瞧过二皇子一眼,当真长得好看。可眼前的六皇子萧云堇,除了周身散发出来的那冷傲孤清的气息之外,倒是不曾看出一分一毫的皇族贵气。加之长年在外带兵,脸上、手上的皮肤也不像寻常大户人家的子弟们保养的那样娇嫩,双手更因常年握刀而生出诸多的茧子来。
两人稍对片刻,苏如锦竟起了身,冲着萧云堇福了一福:“王爷您好,妾身是您新纳娶的王妃,苏氏如锦,您可以叫我锦儿。”
萧云堇眸光微动,却是没有说话。
苏如锦看着对方的眼睛,微微一笑,又补了一句:“妾身与王爷的亲事虽是皇上下的旨,可王爷心里应当清楚,这门亲事是父亲向皇上提的。明着,是将妾身许给王爷做妃,可暗地里,是将妾身安插在王爷的身旁,要妾身时时刻刻盯着王爷您的一举一动。”
萧云堇盯着苏如锦,眸光越发的黯淡了。
苏敬亭无事献殷勤,大张旗鼓的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这其中的利益牵扯与暗藏的目的他又岂会不知。如今,叫他疑惑的只是这苏如锦的态度。新婚当夜,入府的第一天,她竟这么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目的给讲了出来,究竟是苏家的这颗棋子太傻还是苏家把自己想的太傻。
这苏如锦,究竟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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