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乳娘突然使了个眼色,苏如锦与阿萝抬头望去,只见芸香鬼鬼祟祟正贴着墙边往院子里头。小院门口悬挂着的灯笼被冷风吹得晃晃悠悠,连带着芸香身上的阴影也是忽明忽暗。
苏如锦轻轻的咳了一声,阿萝走到门口,冲着芸香喊了句:“芸香,王妃唤你。”
芸香面色一惊,很快恢复如常。她低着头,离开了墙边,快步走向房内。
苏如锦的那双眼睛自芸香进来后便一直盯着她,似乎要看到她内心的每一个角落。芸香咽了口唾沫,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奴婢芸香见过王妃？”
“这大半夜的你去了哪里？我记得吩咐过乳娘,我苏家来的人,不许在王府中随意走动,尤其在还没有熟悉王府的规矩之前。”
“奴婢……奴婢只是无事可做,有些闷得慌,所以便到后花园里走了走。”芸香说着跪了下来:“王妃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我也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咱们王府不同于旁的王府,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出去,也不大安全。至于这后花园……大冷天的后花园里可有什么景致？”苏如锦说着将目光落在了芸香的绣鞋上。绣鞋边缘沾着一些泥土,裤脚上却沾着一些枯草碎片。
晋王府的后花园,苏如锦是去过的。几乎没有什么景致可看,这个季节,更是空荡荡的,倒是后台发现厨娘的那个小院子里有些景致,而芸香脚上的碎片很像是那座小院子里的东西。
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跑到一个死过人,停过尸的院子里,苏如锦可不认为芸香是去看景致的。
芸香见苏如锦一直盯着自己的脚,下意识的提了提裙摆,跟着将脚向后收了收。
苏如锦轻咳一声,说了句:“你的鞋子脏了,记得换一双。这是晋王府,不是苏家,丫鬟的脸面也是王府的脸面。”
“是,王妃！”
芸香忙低头应着。
“我这里也没有别的事了,乳娘与芸香都下去休息吧。”
“是,王妃！”
芸香应着福了福身,抬头时,故意看了看那搁在苏如锦跟前的茶壶,见茶杯中尚留着半盏清茶,眼中微微一喜,退了下去。
苏如锦与乳娘互换了一个眼色之后,乳娘也跟在芸香的身后,离开了房间。芸香目送着二人远去,又到门口看了看,确认乳娘在盯着芸香之后,这才反手将门关上,走到苏如锦身旁,急切切的说着:“奴婢方才注意到,那个芸香一直在看王妃身边的这个茶壶。”
“她当然要看。”苏如锦说着,将茶壶拿起来晃了晃,之后笑着对阿萝说:“因为她在这里头放了曼陀罗的花粉。”
“王妃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收手。上一回,她在我的茶中放了曼陀罗花粉,无双说过,这少量的曼陀罗花粉是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危害的,甚至还是一味不错的药物。可若是大量食用,就会致人死亡。芸香虽没有什么脑子,却也不笨,况且她背后的那个人,一定不想我现在就死,所以这曼陀罗花粉肯定是一点儿一点儿给我用的。”
“王妃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将这茶壶留在自个儿跟前？”阿萝问着,也扫了一眼那饮用了半杯的茶水:“王妃你莫不是已经喝了吧？”
“怎么会？明明知道芸香要害我,我还往她的圈儿里钻……这茶壶和茶杯都是摆给芸香看的,好让她能给她背后的主子回话。”
苏如锦说着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了一条缝隙,向外看了一眼:“这会儿无双她应该还没有休息吧？”
“王妃要找无双？”
“嗯。”苏如锦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奴婢去唤无双姑娘过来。”
“不！眼下我还不想让人觉得我与无双走的太近。你去跑一趟,问一问无双姑娘,中了这曼陀罗花粉的毒之后都会陆陆续续的出现什么症状？芸香既如此耗费心思,我也总不能让她失望,让她背后隐藏着的那个主子失望。”
“王妃的意思是……假装中毒？”
阿萝的眼睛亮了亮。
“嘘！小声些。”苏如锦说着,去关窗户,却见阿九提着一盏灯笼正要走进来,随即转身对阿萝说了一句:“王爷回来了,你去吧！”
阿萝会心一笑,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里,就与萧云堇打了个照面,阿萝忙的低身让到了一旁:“奴婢见过王爷！”
“嗯!”萧云堇点了点头:“王妃可睡下了？”
“回王爷的话,还没有！”阿萝抬了抬眼,又说了句:“王妃在等着王爷呢。”
萧云堇没有说话,但眼角眉梢却挂上了一抹喜悦。
萧云堇才走到门前,虚掩着的房门便从里头打开了。
苏如锦站在门后,冲着他微微一福:“王爷！”
“王妃还未休息？”
萧云堇进门,脱下染着寒气的外衣,将其递给了苏如锦。
明明才成亲不过几日的一对儿夫妇,动作却已熟稔的像是相处了多年的老夫老妻。这样的感觉,是萧云堇在以往任何一个王妃的身上都没有感受到的。转身,看着正在挂衣裳的苏如锦,他在心中默默的说了句:“如果你不是苏家的女儿就好了。”
苏如锦仔仔细细的理好了萧云堇的外衣,转过身来时,将头也低了下去。
虽说二人已有夫妻之实,可不知为何,在面对着萧云堇时她仍有些紧张。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的乱跳,连带着脸颊又发起热来。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终于,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她抬起眼皮,朝着萧云堇望了一眼,而萧云堇则已经走到了往日看书的地方,随意的阅览着。
苏如锦松了口气。
“明日进宫,王妃可已做好了准备？”
“王爷指的是衣裳吗？乳娘已经帮妾身准备妥当。”
“依照王妃的聪慧,自然知道本王所指,不单单是衣裳。”萧云堇说着,扫了她一眼:“成了王妃,不仅要熟知王府的规矩,更要懂得宫里的规矩。王妃可知,宫中水深,是会淹死人的。”
“……”
苏如锦一愣,望着萧云堇没有说话。
深宫内院,危机四伏,这个道理她懂。萧云堇不被皇帝所喜,被皇后忌惮,这个她也知道。只是……身子一颤,没来由的一阵寒意。难不成,她方才没有将门关严。
喉间轻轻的滚动了一下,她走到距离萧云堇一步之远的地方,站住:“王爷可是在提醒妾身,明日妾身随王爷进宫,可有人会故意难为妾身？”
萧云堇抬眼看了看她:“本王相信,依着王妃的聪慧与善于藏拙,宫里头的那些还难不住王妃。只是,本王要提醒王妃一句,在皇后跟前,不要太过伪装自己,能做这六宫之主的,都不是寻常女人。”
“是,妾身知道,妾身一定谨记王爷的叮嘱。”苏如锦弱弱一笑,温顺地等着萧云堇的下一句话,谁知等来的却是他的一句:“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她抬眼,看着他搁下书本,从自个儿跟前走过,然后脱衣、上床,稳稳的躺在了那里。接着,双眸微合,低沉着嗓音说了句:“王妃你,不困吗？”
她咽了咽唾沫,有些紧张。
“王爷……”她想说自己不困来着,可偏偏双脚不由自主的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未到跟前,她已经能够明显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强装着一副平静的样子,她伸手去拿棉被:“夜里寒的慌,王爷不能这么和衣而眠？”
萧云堇的眸倏地睁开。
心中蓦地一慌,苏如锦的手瞬间松开了锦被。锦被落到了萧云堇的身上,他睨眸望向苏如锦,低着嗓音说了句:“为本王宽衣,难道不是王妃你的分内之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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