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堇在批阅奏折,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苏如锦来了。
他没有抬头,只是体贴的说着:“我吩咐阿九在这里置了一张软凳,你先躺着,等我批改完了这个,再陪你说话。”
话音未落,便觉得颈子上一凉。余光微斜,看见握着短刀的苏如锦的手。
“锦儿这是想要谋杀亲夫？”
“为什么？”
苏如锦问,嗓音里既有委屈,也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不解。
“什么为什么？”萧云堇并未理会横在颈子旁边的那把刀,继续批着奏折。
“明知故问。”苏如锦的手因为愤怒而抖了一下。
“这刀是我赠给锦儿的吧？刀口很锋利,所以锦儿你可得拿稳了。万一不小心划破了我的喉咙,大梁没了我这个新登基的皇帝没有什么,但锦儿你从今往后可得守寡了。”
“萧云堇,为什么？为什么要下那道圣旨！”苏如锦将刀向外移了半寸:“你明知道齐王的将来是怎么样的,也明知道意婵她是一心一意的对你,你为什么还要下那道圣旨,为什么还要将意婵嫁给齐王？萧云堇,你告诉我,你们这些皇家的人,是不是一个个都是铁石心肠？”
“旁人是不是铁石心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是。”
萧云堇说着,一伸手将苏如锦圈进了怀里。先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待安置好了之后,这才将那危险的刀子夺了丢在一旁。
“女人,尤其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拿刀子不好。伤了我,倒是小事,若是伤了你自己,可怎么办？再说了,让孩子看着也不好,还以为他娘亲是个刁蛮的,只晓得动刀动枪的野蛮女子。”
苏如锦脸一红:“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去捡刀子吗？”萧云堇说着,冲门外喊了一声:“阿九,将刀子扔出去,扔的越远越好。”
阿九默默地推开门,默默地捡起已经被丢到门口的刀子,然后又默默地退了出去,并且将房门重新掩上。
“萧云堇,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给意婵下那样的一道圣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了意婵？还有孟老将军,他为大梁固守边关了一辈子,到老,你却这么对他,岂不是也叫他寒了心？”
“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有没有叫我寒心？”萧云堇抬头,看着苏如锦的眼睛:“孟获也好,孟意婵也好,他们从未替我考虑过,那我又何必替他们考虑。”
“你是皇帝。”
“皇帝又能怎样？皇帝就应该被这些人欺负吗？”萧云堇看着那些奏折:“你可知道这些奏折里都写了什么？他们摆出他们认为是最正确的,最正义的理由,要求朕立后,封妃,甚至要求朕将你逐出后宫！”
苏如锦一愣,却没有说话。
“他们凭什么？他们是朕的臣子,他们每天应该想的是如何做好自己任期内的政务,如何帮助朕治理好这个江山,而不是整天操心朕后宫里头的事情。既然他们关心朕的后宫,关心朕每天会睡在那个妃子的床上,那么作为他们的皇帝,朕也应该好好的关心一下他们家里的事情。”
“这跟意婵又有什么关系？”
“锦儿,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着不知道？”
苏如锦摇摇头。
“齐王被圈禁了,齐王的那些人,就算还留在朝中,这个时候,也都是不敢说话的。瑞王,无心帝位,皇后的那些娘家人,更是懂得明哲保身。那么你算算,朝中还有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递奏折管朕的家务事？”
“你的意思是孟老将军？”
萧云堇点了点头。
“不……不应该啊。”苏如锦连连摇头:“意婵对你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可是在边城的时候,她已经想通了。她已经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孟老将军此时再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如锦,你可知道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吗？”
萧云堇捏了捏苏如锦的脸颊。
“当初,孟获之所以反对将孟意婵嫁给我,是因为我是六个皇子里头最不可能继承大统的人。可现在,我是大梁新的皇帝。
当初,孟意婵之所以死心,一方面是因为她知道,我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她的。另一方面,父皇在齐王和瑞王当中游移,而根据孟获的判断,齐王被封为太子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孟获也是支持孟意婵嫁给齐王的。可现在,齐王被圈禁了。”
“可当初齐王谋反的时候,孟老将军是跟咱们一起的。”
“锦儿啊,你还是太单纯了。那个时候,莫说是别人,就是齐王和颜妃自己都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自己能够成事。孟获在朝中数十年,除了军功之外,还有敏锐的政治眼光。否则,他又如何能够走到今时今日。当初,不是孟获要支持我们,而是他没得选择。”
“所以,你的意思是,孟老将军反悔了,想要借着先帝遗诏的事情,将意婵嫁给你？”
萧云堇点点头。
“新皇登基,根基未稳,朝中局势又不够明朗。孟家握有大梁三分之一的兵权,所以孟获吃准我一定会接受孟意婵。或者说,在眼下这个形势下,换了任何一个新登基的皇帝,都会考虑拉拢孟获,以期得到他手中的兵权。兵掌天下,才能够让这个帝位更加的稳固。
可惜,孟获他想错了。
首先,我不是很在乎这个江山。我之所以选择当这个皇帝,是因为要保护锦儿你。眼下,父皇和颜妃都已经不在了,齐王羽翼被折,短期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而我手中的兵,就算不能保天下,保你们母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其次,孟获手中的兵权并非像他自己想的那样坚不可摧。他懂得利用手中的兵权来压制我,我萧云堇也不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那种娇孩子,我自然也知道如何剥夺他手中的兵权。早在边城时,我就已经控制,调换了他手下的部分将领。兵,是听从将的,控制住了将,也就控制住了兵,所以孟获并没有他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厉害。
最后,我不是一个会听话的皇帝。我的行事风格向来都是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我心眼不大,你们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你们更加的不痛快。
孟获想要借着众大臣的口,逼迫我将你驱赶出皇城,迫使我将孟意婵迎到宫里,我偏偏就要立你为皇后,且终身不在纳任何一个女人为妃。孟获以为我不敢将孟意婵许给齐王,我偏偏就要借着父皇的遗诏,将孟意婵许给齐王。
我倒是要看看,孟获还有那些大臣们能拿朕怎么着？”
“你这是赌气！”苏如锦气恼的看着萧云堇:“你这是在拿自己和大梁的江山赌气。”
“可我赌得起。”萧云堇搂住了苏如锦:“我萧云堇赌得起,大梁的新皇帝就更赌得起。乖,听话,这些糟心的事情,以后尽量不要去听,也不要去想。锦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爱惜自己,好好的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不允许,也不希望你们母子再出现什么意外。”
“可是意婵……”
“圣旨已下,孟意婵也已经遵照圣旨嫁给了齐王,余下的事情,就算你想管,也已经晚了。”
“那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意婵？”
“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去看看她？”
“因为我说不可以。”萧云堇说着,起身:“我送你回去休息。”
“可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
“齐王的事情,你忘了吗？”萧云堇以眸光示意自己身上的伤:“孟意婵并不是你想象当中的那种女人。此时此刻,她不会再惦念在边城时你们生出的那些姐妹情谊,而会将今日种种都算在你的头上。羊入虎穴是我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苏如锦静默地看着萧云堇,她不是不懂萧云堇所说的这些话,只是像萧云堇说的那般,她不愿意将孟意婵想象成那个样子的。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去见意婵,也不会再打听跟齐王府有关的任何事情。”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无双在外头等着,我自己回去就好。”
“无双是无双,我是我。”萧云堇将苏如锦放到地上:“不过,你还得再等我一会儿。这张软凳,阿九布置的不错,你可以躺着小睡一会儿。”
苏如锦看着萧云堇的眼睛,轻轻地唤了一声:“皇上,你是皇上。”
萧云堇不解的回看着她。
“妾身知道,妾身在皇上的心里是不同的。可这里毕竟是皇宫,皇上也毕竟是皇上。所以,从今日开始,妾身肯定皇上,不要再用那个【我】字。”
萧云堇看着苏如锦的眼睛,半晌之后,才说了句:“好,朕知道了！”
齐王府中,孟意婵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手心摩擦出血迹。她趴在地上,吃痛的皱眉,余光望见两名丫鬟快速的消失在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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