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苏如锦刚刚起床,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隔壁王叔那粗犷的嗓门。
才刚把门打开,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就被推了进来。看打扮,倒像是个腼腆的读书人。男人脚步踉跄的被推了进来,来不及站稳,就与苏如锦打了个照面,耳朵顷刻间泛起红来。
“王叔,这是……”
“我姓贺,单名一个临字。家里是开布庄的,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在永宁县也算是富户。家中双亲尚在,只我一个独子,若是姑娘允肯,将来也必定不会委屈了姑娘。”
“这个……”
苏如锦指着眼前的青衫书生,目光有些尴尬的朝着王叔扫了过去。
“那个……”王叔嘿嘿地笑了两声:“锦娘啊,虽说你搬来咱们永宁县的时间不长,可王叔觉得你是个好姑娘。这年岁呢,也不小了,总不能老这么一个人的单过下去。贺临的爹跟我也算是老相识,我对他们家那是知根知底。你别看这孩子腼腆,却是个上进的读书人,王叔瞧着你与他也算是般配。要不,你们两个先处处,若是你同意的话,我立马让贺家来提亲。”
“王叔——”苏如锦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青衫书生跟前,抱歉的笑了笑说:“贺公子是吗?王叔他着实是一片好心,但他总是忘记一个事实,那就是锦娘早已不是姑娘,而是有夫之妇。所以,今日之事,还请贺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你嫁人了?”青衫书生有些不大相信的看着苏如锦。
苏如锦点点头,背过身去,指了指自己的发髻。她梳的的确是妇人发髻,而非姑娘的。
青衫书生用力的抿了抿嘴:“可我听王叔提过,这三年他从未在你家中见过别的什么人,更别说是男子。”
“公子可知道三年前的北疆一战?”
“听说过。”青衫书生点头:“据说很是很惨烈,就连当今皇上都受了伤,且回到京城之后性情大变。如今立国都已经三年了,却还是迟迟不肯立后。”
“何止不肯立后,就是妃子也没有一个。”
“没有妃子,那太子是打从哪里来的?”
一个话题,竟引起周遭许多的议论。苏如锦心中一酸,忙将话题岔开。
“我家相公是当兵的,当年就是随军去的北疆。”
“三年了,若是能回来的话早就回来了。这回不来,说不准……”王叔摇了摇头:“锦娘啊,听王叔的话,再考虑考虑。”
“多谢王叔,像贺公子这般才俊,值得更好的姑娘。锦娘已是人妇,除了等着相公回来,断然不会再有别的什么心思。”
“你呀,固执的很。如今世道不同了,这女子再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贺家也不是那种人家,断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看不起你。听王叔的话,再仔细想想。”
王叔一边说着,一边给青衫书生递颜色。
书生脸一红,看着苏如锦道:“我……我不介意你曾经婚配。”
“可锦娘介意。”苏如锦说着,走到了门前:“贺公子请回去吧!”
“锦娘你……”王叔有些生气的指了指苏如锦:“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就你那个当兵失踪的丈夫,怎么能跟贺临比。再说了,贺临自己都不介意,你又介意个什么。”
“王叔,不要再说了。”苏如锦也板起了脸孔:“锦娘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可锦娘心意已决,也请王叔不要为难锦娘。无论锦娘的相公是生是死,锦娘心中只他一人。”
王叔狠狠地跺了两下脚,拉着贺临出去了。
苏如锦站在门前,轻轻地出了口气,却听见门外那些长舌妇还在议论。
“这贺家好端端的怎么跑来跟一个寡妇提亲?”
“寡妇?在你眼中是寡妇,在贺家眼里没准儿是个宝贝。”
“宝贝?宝贝啥啊,还不是一个死了男人的女人。是,我承认,我皮肤没她白,说话也没她好听,可别的地方,没一样比她差的。”
“人家那小腰能掐出水来,你这腰只能掐出泥巴来。再说了,你也没人家长得好看。我告诉你们,我看人可是很准的。就这锦娘,八成也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那大户人家的气度,可是咱们这种庄户人家比不了的。”
“净胡说!怎么就比不了了。对了,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贺家为啥就把她当成个宝贝?难不成,就因为她长得比别的寡妇好看?”
“傻啊你,你忘记贺家是做什么的了?”
“贺家,开布庄的啊。”
“那锦娘呢?”
“卖绣品的……哦,我明白了。这贺家虽然世世代代都是在咱们这永宁县开布庄的,可近些年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这锦娘绣的一手好绣品,虽说才来了三年,可这永宁第一绣娘的名头已经传出去了。据说,这向她预定绣品的人都排到大后年去了。倘若贺家将她给娶进门,就等于娶了一座金山,还是会生钱的那种。”
“可不就是这个理嘛。不然,就凭着贺家的家世,什么样的黄花大闺女找不着。再说了,娶妻不等于不能纳妾。这贺家公子咱们刚刚也都看到了,那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有了锦娘,贺家的产业也才能保住。”
“就你眼睛透亮。”
苏如锦原本是不想例会这些闲言碎语的。她也知道,隔壁王叔虽然热心,却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好端端的要帮她跟贺家拉媒牵线,肯定也有自己的算计。只是刚刚,她还没有想得这么深,没有想到她与贺家还能扯上这么一层关系。
身为前尚书府的大小姐,而且是颇为不受待见的大小姐,她琴棋书画或许差了些,但女红针织这些却做得十分好。莫说刺绣,就是染布这些她也是会的。原因无它,只因幼年时在苏家颇受苛责,总拿些便宜的白布给她。为了做衣裳,乳娘不得不带着她与阿萝一直研究如何才能将一匹白布变得好看。实验多了,自然也就找出了些窍门。
但,她是她,此生绝对不会跟贺家扯上什么关系。
门外的讨论还在继续,她却觉得有些聒噪,于是将门拉开,面带笑容的对着那些七姑八婆们说了句:“抱歉,诸位能换个地方聊天吗?我这里还有些活儿要做,你们着实有些吵的慌。”
那些人先是一阵尴尬,跟着又都恨恨地瞪了苏如锦一眼,像是她做了什么让她们觉得难看的事情一样。苏如锦摇摇头,将门重新掩上。
三年,她原本以为日子会过得很漫长,却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晃眼,这三年就过去了。
三年中,她刻意不去跟京城中的人联系,也刻意不去听与京城有关的任何消息,更不去打听与皇家有关的消息,可那些消息却像是自己长了翅膀一般,隔三差五的就往她的耳朵里钻。
她知道,萧云堇最终平复了北疆的叛乱,还将北疆王的首级挂在了北疆王府的大门上。
她知道,萧云堇不顾大臣们的非议,将她的儿子封为太子。
她知道,瑞王成了太子的师傅,而魏王却比之前更加的辛苦,因为他赚的钱,十成有八成被萧云堇给剥夺了去,还是打着她儿子的名号。
她知道,沈大哥因为他离开了京城,天枢阁仍然存在于江湖,却没有人知道这个江湖在哪里。就连各地的分部,也都由明处转为了暗处。
她知道,虽然当日她是瞒着沈大哥离开的,可她的行踪,沈大哥必定早已掌握。否则,单凭着她一个弱女子,不可能安然的在永宁县定居下来。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有些泛湿。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抹去。她知道,沈大哥这三年一直没有来找她,也是希望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平静的生活。如今,她不再是前尚书府的小姐,不再是前晋王府的晋王妃,更不再是皇宫内院里头那个有名却无任何封号的苏娘娘。
她是锦娘,她唯一的身份就是永宁县的绣娘,而房中还堆积着许多没有完成的绣品。
沉了心,将与京城有关的那些事情扫到脑后,她拿起一件喜服,仔仔细细的绣着。天慢慢地黑了下来。苏如锦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然后起身去掌灯。她刚刚已经在心里算过,手中的这件喜服,最迟到明日午时就能完工。
喜服是胡家定的,胡家是开面粉铺子的,正好趁着去送喜服的功夫,买些面粉回来。大概是因为想起了萧云堇,让她禁不住又起了做点心的心思,虽然知道那些点心最终还是要被放坏的。
刚刚将灯点上,就瞧见墙上映着一个人的影子。苏如锦先是一惊,跟着怔住了。因为这个影子是她所熟悉的,也是她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她忙得回头,脚步匆匆的推开窗子,然而院子里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是我看花了眼吗?”苏如锦轻轻说着,将窗子慢慢掩上。
一阵风起,吹落了枝头那些正在开着的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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