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栀陡然回过神才觉察到自己脸颊上凉冰冰的,她抬起手,狼狈的想拭掉眼角泪痕。
男人温热的手指已经轻轻抚在她的脸庞,一点点勾去那些湿润。
黎栀心绪起伏,挡开傅谨臣的手,目光却依旧在那副画上。
“你……什么时候画的?”
傅谨臣指腹揉搓了下上面沾染的湿润,心疼和怜惜自眼底浮起。
他揽着她的腰,“你走后,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我这段时间便来老宅比较多,闲来无事画的。”
黎栀知道他没说真话。
这样一副巨大画作,也不是一早一夕能画好的。
傅谨臣一向很忙,怕是挤压了休息时间画的。
“为什么画这幅画儿?”
黎栀声音很轻,傅谨臣竟有些分辨不出她是开心,还是难过。
他垂眸,下意识的微微收紧了手臂。
“我……”
他的话没说出口,黎栀便轻轻勾了下唇角,道。
“你是想用这幅画来弥补遗憾吗?可是画终究只能是画而已,成不了现实!画里的幸福美满,也只能提醒人,现实有多残破不堪。”
黎栀嗓间微哽,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副画上收回。
她低下头去拉男人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傅谨臣却收紧了手臂。
男人显然也是刚刚在别的房间洗过澡,他身上只穿着浴袍。
浴袍袖口宽大,黎栀扯不开男人手臂,倒在他两条手臂上抓挠出了几下红痕。
可即便如此,傅谨臣依旧不肯放手。
他沉默着,任由她越挣扎越用力,越抓挠越狠命。
直到黎栀情绪发泄,渐转平复,有些无力的垂下手臂。
傅谨臣这才将头自身后抵在了她的肩头,沙哑着声音道。
“栀栀,这辈子还有很长,五年十年二十年……我相信,总有一天,这幅画会成为现实。
我们会复婚,会再拥有一个宝宝,到时候,你教他唱歌弹琴跳舞,我教他画画经商……”
他嗓音越来越沉哑,饱含期许。
黎栀心里被搅的又酸又涩,眼泪再度在眼眶中氤氲模糊。
她嗓音微颤,却无比冷情的打断他描绘的美好。
“可是就算再有宝宝,也不是果果了。”
这话她早便跟他说过,只是这男人却像是永远都无法明白一般。
傅谨臣周身一僵,但只一瞬,他便扣着黎栀的肩头,让她转身面对自己。
他双眸猩红盯着她,“栀栀我们不能永远沉浸在过去,果果也不会希望你一直因为他而困在过去。我们重新开始,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黎栀看着他深眸中的期许和偏执,心脏似被攥紧。
她睁大了氤氲的眼睛,“你不是果果,又怎知果果会原谅我们这样的父母呢?你说这话,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黎栀眼中的湿润被她逼了回去,双眸似被洗涤过,也更为犀利和清冷。
傅谨臣下颌线紧绷,抚在她肩头的大掌由滚烫而变得颤抖冰凉。
刚刚在更衣室里,他抱着她,离她那么近。
他能感受到,她还不曾忘记他,她对他是有感觉的。
甚至她羞窘的挣脱他,落荒而逃时,他萌生出她还是爱他的错觉来。
可此刻看着她一如既往决绝冷情的模样,傅谨臣在心底对自大的自己默哀。
到底是他奢求了。
他眼底灼热的光也渐渐归于幽深,黎栀看着男人,嗓音轻缓下来。
“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照料大哥,之前帮瑶瑶,还有刚刚在傅家所有人面前帮我说话,如果这些都是你的弥补,我都接受了。傅谨臣,我已经不怨恨你了,真的。”
黎栀不是铁石心肠。
产后抑郁症好后,她也想了很多。
难产那夜的事情,并不能完全怪责到傅谨臣的头上,她自己也有责任。
她之前极为怨恨他,是以为他在袒护白家,袒护白洛星。
但现在看来,也并不是那样的。
再加上大哥醒来,以及傅谨臣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黎栀已经不再痛恨他。
可是,也仅此而已。
然而,傅谨臣听到她说不再怨恨他,那颗似沉到冰湖的心又重新鲜活的跳动起来。
他深黯眸中再度照进一点亮光。
他正想告诉黎栀,他做这些并非为了弥补,只是因为他还深爱她,便听黎栀又道。
“你刚刚在奶奶他们面前也说了,从此以后,我不再欠傅家的,也和傅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今后我们也保持这种毫无瓜葛,各自欢喜的关系便好。”
傅谨臣心里那点期许和小火苗还没升腾起来,就被黎栀那些话像泼了盆冰水一般,彻底浇灭了。
尤其是她最后那句,像一根刺,往他胸口扎。
他俊颜冷沉,“各自欢喜?你想要和谁欢喜?南景棠吗?你们现在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
他声声质问,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嫉妒。
活像她是要给他戴绿帽一般。
黎栀有些无奈,她深吸一口气。
“就算我真的要和他在一起,也跟你没关系!”
“所以,你真有跟他在一起的打算?”
傅谨臣嗓音阴郁至极,黎栀只觉和他沟通困难。
她推开他,走去床边将吹风机翻出来,坐到梳妆镜前自顾吹头发。
沟通不了,索性不沟通了。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傅谨臣却觉得她的沉默像一种默认和暗示,想到她真有可能接受南景棠,从此被另一个男人拥有。
做亲密的事,甚至会生儿育女。
他额角青筋顷刻都跳动起来,只觉头痛欲裂,心里也生出许多控制不住的阴暗想法。
然而,当看到黎栀坐在梳妆台前,像从前一般姿态恬静的吹着头发。
他神情又有一瞬的恍惚,像回到了过去。
四个月前,她是不可能如此平静坐在他面前的。
他不想她再恨他。
将周身戾气重新压下,傅谨臣来到黎栀身后,握住了她拿着吹风机的手腕。
“我来吧。”
黎栀从镜子中看着他,对上他格外幽邃执着的眼眸,不想再跟他起冲突便松了手。
她头发又多又浓密,每次吹干都要半天,累的手腕疼。
他愿意代劳,她就当他是托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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