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婆听这话,便是走到天王神像前跪下。合手作揖,朝着神像恭恭敬敬的跪拜。
这一拜倒是不要紧,就听着屋中一阵寒风吹来。吹得四面蜡烛摇曳,吹得人瑟瑟发冷。
只听着四面有些个纸扎的神像哗啦啦作响,好似众神显灵,纷纷驾临人间。
这屋外阴雨绵绵,堂内更是阴沉沉的一片。唯有烛火带点亮光,总叫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只是这事都到了这一步,张婆婆再觉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拜下去。
她哆哆嗦嗦的朝着神像拜完三拜,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被老妪叫住。
“你还不能起来,需得继续跪着,待我唤天王降世,为你消灾除害。”老妪说着,随后便是进了那后屋之中。
没多久便出来,手中提着一只鸡。
只见老妪变了妆容,面容涂油画纹,脸上好似巫师一般画着花。她举起方才点燃的三炷香走到天王神像的香炉前,将其一举插进香炉之中。随后口中发出一声怪叫,双手如白鹤展翅般伸开。
“打扫堂前地,炉内焚宝香!”老妪用难以言喻言语唱诵着古怪的曲调。
而她更是身披祈舞装,好似一只花斑孔雀,于神像前翩翩起舞。
“神在虚空坐,即驾祥云来!哎哟!哎哟!”
“请何神,会何神,先请茅山李老君!”
“甲寅年间生下地,万法之祖李老君”
“请何神,会何神,再请坛上众神灵!”
“坛上众神笑呵呵,刀头敬酒摆上桌”
老妪一边唱着,一边迈着颤抖的舞步走向祭台前。将那只鸡抓到堂前,一把抓起案旁的菜刀。那菜刀似就一直在那一样,当是长期祭炼供奉的。
只见老妪手起刀落,那快刀便是斩下鸡头。
任凭鸡血滴落,老妪将刚死去的鸡奉在祭台上。然后围绕着张婆婆跳起了古怪的舞蹈。
她手里拿着法角,唱一句,吹一响。边吹着边唱歌,同时手指尖上抹过鸡血,将其涂在张婆婆的脸上。
“驱魔逐邪在于我,天尊下凡谁能知.”
“还请天王替我命,让我永世保平安”
唱罢,跺足顿首。然后仰天喝上一口水,噗的一声喷出。将张婆婆面上喷的全是水珠。
张婆婆不敢怒,更不敢言,只顾着低头心中祈祷。
随后老妪双手捏法诀,朝着天王方向大声喊道:“天王助我!斩妖驱魔!呀呀呀呀!”
手中法诀颤抖,双脚顿地。敲得地板啪啪作响,那老妪如同抽风一般摇着头。
这般诡异的场面一惊一乍,着实吓坏了张婆婆,她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做法事的。毕竟与这秀才家不太熟悉,对于老妪知之甚少。
那老妪话音喊完,整个人就静立在了原地。等了许久不见动静。
张婆婆不敢起身,也不敢说话,之前的场面明明一惊一乍,此刻却突然一切都安静了,心中越发的无底,不知后面又会发生什么,只觉得自己憋着一口气强撑着,除了跪着的腿已然酸麻,剩下的就是害怕。
就在张婆婆惴惴不安,更不知所措时,就听到老妪的声音传来:“我唤小儿莫哭泣,总有鬼神来驱邪。”
老妪抬起脸,方才画在脸上的花纹变成了一张极其凶煞的恶神脸谱。
张婆婆看着一面差点没吓晕过去,耳边就听到老妪沙哑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家中有精怪,定会招灾惹祸。如今老身请神于身,替伱消灾解惑。”
说罢,老妪的手指轻轻按在张婆婆的额头上。
这一按,老妪脸色顿时变化莫测,随之一口血气喷出。
她忽然倒在地上捂住胸口,惊愕的看着跪在蒲团上的张婆婆。
“不可能!这不可能!”老妪大叫道。“你家中怎会有魑!”
魑乃魑魅,传闻中能害人的怪物。民间自有魑魅魍魉一说,便是指的山怪水神。
魑魅魍魉与鬼怪不同,乃是天生精灵之物。
传闻中十大魑魅魍魉,那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亦如龙女、狐仙、夜叉、判官、牛头等,皆是那魑魅魍魉中之物。
只是如今世道茫茫,能遇到精怪便是不易,更何况这魑魅魍魉之物呢?大抵任谁都没想到,这张婆婆家竟然还藏着一只魑!
“痛煞我也,痛煞我也!”老妪哀叫,躺在地上打滚。
张婆婆见状有些心慌,连忙起身,想将老妪扶起。
老妪被扶着慢慢坐起身子,却明显没了刚才的气势。
她心力疲倦的摇摇手,朝着张婆婆叹道:“老妇家中世代皆是傩坛法师,领雷官兵马。虽自觉有些本事,但如今看来却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你家中精怪非一般,老妇也难以除去。非高功法师道人不可得。”
“那,那可怎么办?!”张婆婆一听这话,顿时六神无主。她好似无头的苍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好。
“老妇观你虽有灾祸降神,但也有吉星福照。想必是近来遇到过贵人。你若是想免去灾祸,不如就寻寻那贵人。兴许有些帮助。”老妪说完,气息也弱了不少。她起身,寻了一旁的椅子,便坐上半倚着休息,也不再理会不知所措的张婆婆。
张婆婆独自在堂中踱步,左思右想不知道如何是好。听这老妪的话,忽而想起了那日所遇到的少年。少年说她家中有祸根,便给她一枚符箓贴于屋中,然后用酒泡米洒落门前十四日,就能保家中太平。
少年,酒?张婆婆浑身如触电一般,整个身子酥酥麻麻。她眼睛瞪得老大,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入了神。
难怪自己总是觉得忘了些什么,原来都是忘了这些门路!那少年交代自己每日用酒泡米,自己似乎就全都忘了。甚至于那少年给的符箓,她似乎都不记得了。
就好似这段记忆被人屏蔽,只余下和儿子儿媳相爱的日子。
“这……”张婆婆心中有些突兀,她现在想起了很多事情。这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连那日后回来看到的事情也记得一清二楚,她的儿媳妇,一个无面而画面之人。
张婆婆打了个哆嗦,她想起了那晚上发生的故事。她记得自己睡着了,然后一条手臂大的蜈蚣爬在了脸上。这大冬天能出百足毒虫本就是稀奇事,这手臂大小的百足虫更是难见。张婆婆那时候被吓得大声呼叫,最后起身寻来锄头将这百足虫打死。
出门时就是遇到自己那儿媳妇,然后她说了些话,自己就迷迷糊糊不省人事。
“我的儿媳妇,她就是妖怪,她不是人!”张婆婆心头寒颤,对于这等事情思绪如麻。
照顾好老妪,张婆婆便推门而出。外面已然入夜,金陵的夜幕里多了几分暗沉。
秀才门口的两盏红色大灯笼在烟雨中显得孤独,伴随着风吹而摇曳。
这般夜幕沉沉之下,远处的夜幕里好似暗潮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伺候。
张婆婆望着那如同饕餮大嘴般的夜色,怀着心事慢慢沉入这夜色之中。
等她走后没多久,摇摇晃晃的醉汉路过,抬眼看了一下秀才的屋门,露出痴痴的笑容:“都,都在啊。”
醉汉的声音缥缈,随后也消失在了烟雨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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