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反应过来屋里的人应该看不见自己,才大着胆子又往前凑了一步。令她惊讶的是,罗老太这般态度讲话,钱氏不但没有反驳,反而好声好气的赔着笑道:
“娘你想哪儿去了?我可拿英子当亲妹子一样的疼,替她操这份心不是应该?您信不过我的话,还信不过您自己的儿子?”
罗老太似乎还有些将信将疑:“你那娘家表舅我又不是没见过,能和他来往的人家,会是啥好人?”
钱氏的语气明显有了几分不悦,只听她不耐烦道:“好不好不由我说了算,我也是好心,看着英子年纪大了。这个岁数的闺女,还待在家娘你脸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罗老太轻哼了一声,口气却明显软了下来:“那瞿家大郎那般好,怎地这个岁数还没娶亲?”
“哎呀娘,要咋跟你说,人家好歹也念过几本书,又是老大,亲事上头还不兴多挑拣挑拣?”钱氏好像失了耐性,一口下了定论:“您要觉得不好,就当我多事,我还没那功夫操闲心呢。”
“也不是不好……”罗老太长长叹了口气:“英子心软,性子又懦,就怕遇上不合适的人家,你没养闺女不晓得,当娘的这个心……”
看样子,是在议论罗文英的亲事,钱氏平时诸事不管,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样的好心?难怪这么晚了,罗老太还能一本正经的和她说到一处。马三丫忍不住撇了撇嘴,暗自腹诽道:果然是双重标准,自己的闺女,罗老太就晓得仔细打算,顾虑这个顾虑那个。难道媳妇就不是别人家的闺女,就能随意折腾不成?
马三丫本来打算就此走开,但一想到事关罗文英的终身,她不禁有几分关心和好奇,便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只听罗老太长吁短叹了一阵,便迟迟疑疑的应下钱氏,择日寻个机会见一见那什么瞿家大郎。钱氏似乎很是高兴,这让马三丫更为不解,毕竟她怎么看,也不觉得钱氏像是有这种热心肠的人。
说完了罗文英的亲事,钱氏也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话锋一转,竟然提到了马三丫和罗文田做买卖的事情。
马三丫心头一紧,顿时有了几分不妙的感觉。罗老太重重的哼了一声,语气不忿道:“跟啥人学啥样,我看我就是没有儿孙福,一个个的都不服管教。”
“哟,娘,说别人扯我干啥?”钱氏立刻不乐意了,阴阳怪气的说道:“她以前装那副柔顺的模样,给谁看呐?咱们呐,就是吃了这张嘴的亏,没有别人会哄。您今天自个儿也瞧见了,我看二弟成天被她哄得团团转,怕是谁的话也听不进了呢。”
“老二不像那种自个儿没主意的人,“罗老太迟疑着回了一句,接着又不满的斥责道:“你整天少琢磨这个琢磨那个,有功夫多管管小虎和小龙,瞧瞧那副没出息样。都不是啥省油的灯,消停点行不?”
钱氏却不怕她,仍是叨叨咕咕的说着:“娘您可不能把好心当作驴肝肺,像咱这种人就是傻,不像别人会做表面功夫。您仔细想想,从前咱嫁进来的时候,可有像别人那样?谁家新媳妇进门,不是手脚勤快的伺候着?她呀,满脑子的精怪主意,这才多长时间,就晓得跟您回嘴,还哄得二弟当宝贝似的护着,往后只怕更拿捏不住,还不定怎么忤着您呢……”
马三丫肚子里登时腾起一团气,她就说罗老太怎么莫名其妙的看她不顺眼,没想到其中竟有这样的缘由。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也没碍着她什么事儿,怎么就非得给人找点不自在?
再一想到平时钱氏的做派,马三丫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仗着是长嫂处处摆谱,干家务活从来都偷懒耍滑,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自己;一开始挑拨自己和丫丫之间的关系,还教唆罗小龙欺负丫丫……自己不过是想过清净日子,所以懒得和她计较,她居然还嫌不够,又来罗老太这里拈酸挑事。
自己和她又没怨没仇,要说有什么得罪之处,也就是上回周兰花来送衣裳的时候,钱氏实在说得太过分,自己才回呛了两句。既然是妯娌,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马三丫并不想太过针锋相对,但别人却不像她这样想。要不是碰巧听见了,还真是死也想不明白。
马三丫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就想进去和钱氏理论几句。抬脚刚往前迈了一步,又极不情愿的停了下来。她毕竟是在偷听,别人又没有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就这么贸贸然冲进去,理亏的只会是自己。
什么码头上龙蛇混杂,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不好,根本都是因为罗老太听了钱氏的挑唆,找茬挑刺使的借口。马三丫连洗衣裳的心情都没了,气鼓鼓的回到屋里坐下,正找不着个发泄处,罗文田就推门进来了。
见她满面怒气,罗文田愣了一下,马上笑嘻嘻的走过来,冲着床上的丫丫努了努嘴,低声道:“睡着了?”
这不明摆着?马三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扭过头不理睬他。
“咋了这是?又是哪口气儿不顺?”罗文田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伸过去,夸张的给她顺着胸口。顺了几下,又趁机揉捏了两把,满眼都是狡黠之色。
“你别闹,去去,”马三丫正在心烦,被他这么一逗,顿时又羞又气。连忙将他的手赶开,惴惴的往床那边看了两眼,郁闷非常的说道:“豆腐推完了?你不是要去找娘商量摆摊的事吗?怎么还不去?”
“我……”罗文田被她堵得胸口处气闷了一下,见她神情十分不悦,仍是耐着性子,好声气的说道:“今天晚了,明儿一早再去吧。”
马三丫也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太好,有些过意不去的瞥着他,忍不住嘀咕道:“哪里就晚了?娘刚刚还和大嫂在说话呢。”
“哦?”罗文田本能的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愕然道:“没有啊,刚刚我进来的时候,娘屋子里的灯熄了。”
马三丫撇了撇嘴,她总不好说自己开始一直在外面偷听,便没有再讲话。
吹了灯躺到床上,马三丫翻来覆去,像贴烙饼似的折腾了许久,仍是半点睡意也没有。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乱七八糟的实在烦躁极了。
“三丫,”罗文田忽然扭过头,轻声问道:“还在担心大哥的事儿?”
“没……”马三丫立刻矢口否认,想想便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你真的有法子?没必要逞强,你肯为了我哥的事情花心思,我已经很感激了。”
“呵呵,要你感激做什么,你只要安安心心的。”罗文田翻了个身,往马三丫身上紧贴了上来,一只胳膊从她脖颈下伸过去,将她揽在怀里,低声宽慰道:“明天一早我就去跟娘说,你放心,我觉得这是好事,咱们一定把这摊子支起来。”
“嗯,”马三丫转过头来面对着他,忽然改口道:“要不,咱们别去码头了,娘那里也好有个交代。”
“不去码头去哪儿?”罗文田有些意外,连忙探起身子看向她。
月光从窗户投进来,屋子里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马三丫的两只眼睛熠熠发亮,眨巴了几下,便道:“要做生意,也不用非在码头上。码头上人虽然多,但除了挑夫,就是过路的客商。那些客商都是见惯了山珍海味的,肯定瞧不上咱们的豆腐果子。而挑夫本来就挣得不多,我问你,你舍得花几文钱吃几块豆腐不?”
罗文田讷讷的摇了一下头:“照你这样说,这事儿行不通了?”
“不是行不通,是要变通。”马三丫曲起两根手指,往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语气轻松的说道:“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只觉着哪儿人多哪儿就有生意,算起来还是娘提醒了咱们。你觉得,咱们摆到大街上去怎么样?这豆腐果子,虽说也能顶饿,但其实还是零嘴。咱们镇上本来就热闹,花几文钱尝个新鲜,估计也有不少人乐意。还有满大街的那些小孩子,有些家里肯给钱花用的,做他们的生意肯定不比码头上差。像丫丫喜欢吃糖葫芦,上街的时候我都会给她买两串,委屈谁都不会委屈孩子。”
“你呀,脑袋瓜里也不知道装的什么。”罗文田呵呵笑了两声,躺下去搂着她心满意足的说道:“都听你的,你说好就一定错不了。等挣了银子,先得好好给你补一补,瞧你这背上的骨头,往后上街,也别光顾着丫丫,你想吃点啥就买点,别心疼钱……”
“对了,”马三丫猛地想起罗老太那边,就赶紧又交代了一句:“明天你别单独去找娘,咱们一块儿去,我来说。”
罗文田迟疑了片刻,便轻轻“嗯“了一声,手顺着她的后背一路往下滑,含糊道:“往后摊子支起来,肯定有得你累的地方。你要受不住千万别强撑着,咱们现在也不缺那口吃喝,就是紧巴点。”
马三丫压根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腰间顶上了一块硬邦邦的异物,而且越来越烫,直烫得她心里发慌,喉咙发干。她赶紧把罗文田往外一推,语无伦次道:“别,当着孩子的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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