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最有嫌疑的王爷们当日都未曾进宫,而剩下的两位庶出皇子虽然在宫里,却都在学堂之中,学习到很晚。
而惟有太子一人,当日随着九千岁裴炎下朝之后,据说身子有些疲乏,便去御花园赏玩。
那座岛屿就属于御花园上的一部分!
能在都是皇后娘娘的人的岛上通行无阻,又携带着贴身死士或者说大内高手的人。
除了太子殿下,又能做何人想?
虽然这样的结论实在惊悚,但司空茉熟读史书。
历史上的皇室才是最龌龊与肮脏不堪之地。
古有秽乱不堪与嫂媳同寝的北齐皇帝高湛,如今这姑侄通奸,并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稀奇之事。
但虽然得到了推断,到了此时,毕竟没有确凿证据,她还不能确定那个与公主偷情的人到底是不是太子。
所以,每逢太平大长公主来之时,她都旁敲侧击地谈及太子。
太平大长公主虽然生长于危机重重的宫闱,但她身份特殊,所以不需要步步为营地挣扎生存,而且涉及了自己的情人,关心则乱。
随着太子良娣甄选之日渐渐靠近,公主的怨愤与嫉恨总是无意间地流露了出来。
太平大长公主与太子虽然相差不过三岁,但却受身份限制,她永远不可能成为太子的妻子。
甚至光明正大的爱慕太子都不可。
但她偏偏身份高贵有自傲,总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能配地上太子。
所以太平大长公主对于一切太子身边的女人都是充满了嫉恨与贬低,性格变得愈发的冰冷偏激。
司空茉淡淡地道:“太子东宫里嫔妃,一直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太子妃连着流了两个孩子,都下不得了床;两任太子良娣也是滑胎而死,你猜是真的如传闻里太子克妻克子,还是有人想让太子身边的女人少一点?”
“大小姐的意思是……。”白玉一惊。
她不可置信地地问:“是太平大长公主动的手?!”
司空茉撩开帘子看向窗外残阳如血,凄凄荡荡的秋暮长风吹起片片枯叶:“一切都是我的猜测。”
甄选太子良娣的那日,她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太子与太平大长公主之间的互动。
虽然他们之间看起来仿佛极为冷淡。
但每一次太平大长公主对司空仙得到皇后娘娘关切的少女露出怨愤的眼神时。
看似淡漠的太子脸上的眼神都会冷冽地扫过太平大长公主,脸上肌肉也会不自觉地紧绷。
看起来,太子似乎并不是那么爱着自己的小姑姑,反而有着三分忌惮。
也是在彼时,她开始猜测那些太子东宫中的女子们的悲剧,正是太平大长公的杰作。
那么,她利用太平大长公主的嫉恨这一点给司空仙做了死局,是对的!
“这次公主出手,司空仙死定了!她要给白珠、白晶她们赔命!”白蕊咬牙切齿。
京都的傍晚,人烟渐少,夕阳染红了的天,染红了地,也为人间镀上一层淡淡的血色。
凉冷的秋风卷起司空茉的乌发,她静静地坐在小车窗边,抬了下手,轻轻将拂面而过的发丝压了下去,忽然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今日我可以送司空仙下地狱,或许明日就轮到我,你们身为我身边的人,也可能会一起下地狱。”
她在这个环境,还要好好地活,不再由任何人可以轻易地践踏,所有轻贱与伤害自己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这这条路就注定满是崎岖,甚至血腥,她并不比任何一个人高尚。
在决定参与争权夺利那一刻手染血腥开始,她就与司空仙、韩氏,甚至司空家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但,她可以给她们另外的选择。
因为,稍有疏忽,白梅、白珠和白晶的事情再次发生……
白蕊和白玉同时一怔,互相看了一眼,虽然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迷惘,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坚定。
“郡主,白玉已经没有原来的名字了。”白玉忽然拿起紫砂小壶在杯子里一边斟茶。
她轻声道:“奴婢原本是发配赫赫边疆的营妓之女,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母亲憎恶奴婢,想将我卖给赫赫的将军做‘人羊’,是白嬷嬷救了我,所以我才免于被拿去煮食。”
“是郡主赐予了我新的名字与身份,所以,从此我就栖身于您的庇护之下,如果有一天您手握长刀,我就为您执禀刀鞘,擦去血迹,如果有一天,您失败了。”
白玉将杯子捧至司空茉面前,姿态恭谨而静雅:“奴婢愿以身与您同殉。”
司空茉一怔,她没有想到白玉竟然是这样的出身。
赫赫粗蛮,因为所在之地乃是荒芜的沙砾戈壁,所以饥荒之时,听闻有劫掠汉人女子先行侮辱,其后用作为‘人羊’的恐怖习俗。
所谓‘人羊’,就是以人为羊,烹肉而食。
另一只杯子也被另外一双虽然纤细,但也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粝的手捧了上来,司空茉看向那双手的主人。
白蕊看着司空茉一笑,向来大咧咧的她,此刻却有些腼腆:“大小姐,奴婢没有白玉会说话,但奴婢很小就跟着小姐了,也不知父母是谁。”
“白梅姐姐比奴婢聪明,所以她总是教导奴婢要好好地护着小姐,白梅姐姐去世了,奴婢便提着白梅来守着大小姐。主子有难,奴婢自然没有独活的道理,不过是与白梅姐姐团聚一场罢了。”
接着白蕊话锋一转,有些狡黠地笑道:“所以,大小姐只要好好的,奴婢们自然也就好好的,咱们星火斋的人都好好的!”
司空茉看着她们,冷然淡漠的心却是深深一震,清美柔婉的容颜露出一丝坚定的笑,接过她们敬来的茶一饮而尽:“咱们都要好好的!”
她若是最后的胜利者,那自然可以庇护她们,所以,她一定要变得更强,一定不能输。
“回吧,府里的人该着急了。”司空茉看了看天色,语带双关的地道。
主仆三人便乘坐着油毡青车,慢悠悠地回到了靖国公府邸。
由于她们是轻装简从,所以大门的看门人尚未注意,直到看着车上下来的人,方才赶紧前来迎接。
而韩氏正是在宣阁里坐立不安之时,未曾见着司空仙,却听说了司空茉已经回来。
韩氏得意得很,她从韩贵妃那里派来的人处知道了司空茉在甄选宴上备受冷落,而司空仙则反而后来者居上,如愿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
“这次甄选宴,必定是县主拨得头筹,日后县主成了皇后娘娘,奴婢可要来向夫人讨个大赏钱吃酒呢。”
一旁伺候的银嬷嬷谄媚地笑道,同时为韩氏端上一碗燕窝粥。
银嬷嬷原本是在院子里负责打扫的三等嬷嬷,连屋子都进不来。
但是自从李嬷嬷等一批心腹全部司空茉一下子全除掉之后,韩氏信不过黎氏派来的丫头婆子,就将银嬷嬷提了上来。
韩氏接过来吃了一口,从桌上的银制花簪小瓶子里摘了一只银花出来扔给银嬷嬷,笑骂:“影儿还没有的事,偏你这老婆子嘴儿浸了糖,且拿去吃酒,莫要喝醉了。”
银嬷嬷心喜,笑眯眯地接了,屋子里的仆婢们,见银嬷嬷得了赏,哪里有不赶紧上前拍须溜马的,又说了许多吉利讨喜的话,
宣阁里一时倒是欢声笑语,仿佛一扫几个月以来的沉寂与阴郁。
只是韩氏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司空仙都没有影子,韩氏开始心焦,连连派人去宫门打听,又联系上了宫里韩贵妃。
但宫人都说,甄选宴晚饭前就已经结束了,而韩贵妃也派人来回,并不曾留下司空仙在宫里用饭,于是,韩氏一下子就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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