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过后,城中忽然添了许多对云家的赞美之声。
较真起来,算不得是对整个云家的称赞,而是对云家老太太钦佩不已。
连管家福伯在大门口,都听到了不少。
“这云家的老太太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年轻时凭一己之力,竟把居心叵测的勤政王给杀了,保住了正统江山。”
“不仅仅于此呢,我听家里老人说,勤政王死后,云老太太自请出去,在寺庙中粗茶淡饭为北荣祈福。”
“唉,青灯古佛多年,都年近百岁了吧,这些年也从未回过故乡,不容易啊。”
“云老太太当年也是弱女子,能做常人多不能,的确值得后人瞻仰。”
“哪个女子不想家庭和睦儿孙满堂,云老太太牺牲太大了些吧!”
“或许正因为她的牺牲和伟大,感动上苍,老太太才能长命百岁呢!”
“这样的人,值得我们佩服!”
“……”
不仅是议论,城中诸多的恭维敬佩,竟还化作了实事。
初一晚上,云家大门口陆陆续续摆上了不少东西。
有干果子,有鸡鸭鱼肉,有自己做的棉被,也有雕刻的观音菩萨……
百姓们自发的送上了自己力所能及的礼物,表达对云老太太的心意。
福伯通报到云恒益和老太君跟前时,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此事过去得有大几十年了吧?”云恒益满是不解,诧异道:“连我都没什么印象,何况那些个百姓?”
“是啊。”老太君也不清楚,怎么忽地变成了这样:“别说你,就是我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他们怎么说的有鼻子有眼?”
云恒益稍微一想,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林州云家想利用云老太太的名声,控制淮安侯府!
这个念头一出,云恒益气的脸红脖子粗:“这也太卑鄙了,在我们淮安侯府住着还不够,竟妄图以如此卑鄙的方子,抢占我们的位置!”
“你是说,这些个流言,是他们传出去的?”老太君总觉得不太对劲,狐疑道。
云恒益狠狠点头:“除了他们,还有谁,这些消息对我们淮安侯府的云家毫无作用,老太太的心明着偏袒。”
“不是为林州云家的人做嫁衣,又是因为什么?!”
老太君还是觉得不对,她猛然想到云晚意曾问起的事,直觉其中和云晚意脱不开干系。
但老太君也是猜测,又担心坏了云晚意的事,收起心思道:“不管是不是,我们现在做不了什么,静观其变吧。”
“母亲!”云恒益不服气道:“人家都要骑到我们脖子上来了,难道就坐视不管?”
“那又如何,人是我们引来的。”老太君眼底带着自责,道:“要是你争气些,也不至于到这份上,且看接下来会如何。”
云恒益脸色涨红,再不甘心,也只能点头,转而说起云耀祖的事。
“哼,那小崽子还真以为上城是他们云家的,心气儿高着呢,昨夜喝多了,不小心打了国公府二爷的大公子。”
“徐大公子伤的严重,国公府一门清流,岂会放过他!”
此时的林州云家,又一次齐聚在芳草苑。
老太太的脸色比起早晨,更显阴鸷:“整整大半日了,耀祖的事情还没个结果?”
“这……”云鼎天满脸焦急,叹道:“我们派人打听了,这小子和国公府的大公子徐俞明同在酒楼喝酒。”
“也不知道说起什么,忽然就动起了手,还是耀祖先动的,他在林州曾跟着武师习武,下手没个轻重。”
“那徐俞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完全是单方面挨打,耀祖愣是把人家两只胳膊都打折了!”
此言一出,原本就沉默的气氛更是凝重。
徐俞明是书生,按照国公府满门书卷的路子,将来要走的也是仕途。
拿笔之人的双胳膊打折,和砍了武将的腿有什么区别?!
老太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支着身子急声问道:“那徐公子的胳膊如何了?”
没人敢应声,王氏抽抽搭搭的声音越发明显,哽咽着道:“耀祖气急之下,先是端起热腾腾的锅子砸了人家。”
“这就算了,那徐公子倒地不起,耀祖追上去骑在人家身上,用凳子狠狠把人的胳膊砸了,据说……据说……”
“这份上了,也没法遮掩。”云鼎天接过话,道:“据说那徐俞明一只胳膊完全废了,伤情严重。”
“目前我们派去的人,连国公府的大门都挨不着,更别说知道耀祖和大公子的情况。”
“什么!”老太太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怎么这么严重,到底是因为什么事闹起来的?”
云鼎天沉着脸,叹道:“口舌之争,本也不算个什么,奈何耀祖喝多了酒,觉着徐公子话里话外贬低了他。”
“还不是年轻气盛,唉!”
老太太听的太阳穴直跳:“徐国公极受器重,得想法子去拜见才好,不然耀祖彻底废了。”
“云晚意医术不错,要是她在,可能还有希望。”太夫人红着眼,道:“可惜了,她进宫去了。”
“派人进宫去请她。”老太太咬牙,狠狠道:“都是一家人,出事了她也躲不开,还是只能先求她帮忙!”
这时候想到是一家人了,只可惜熙然郡主先一步进宫,把云晚意请到了徐国公府。
熙然郡主哭的厉害,原本水灵灵的双眼肿的像核桃,眯成了一条缝。
坐上马车后,她更是伏在云晚意肩头,话断断续续说着:“晚意,哥哥不会死吧,太吓人了。”
“他的胳膊,实在是……呜呜呜……”
熙然郡主这样,是断不能把事情说清楚的。
连在太后娘娘跟前,都是她的心腹芍药,说完了整件事的经过。
徐俞明伤情严重,奄奄一息,请了好些大夫和太医都不行,这才斗胆求到太后名下,让云晚意出面诊治。
“你是清楚我医术如何的。”云晚意安慰着熙然郡主,无奈道:“怎么不早些去叫我?”
“祖父说你奉皇命进宫。”熙然郡主呜呜咽咽,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搅,这才耽搁了时间。”
“哥哥午后开始高热,刚才都惊颤厥过去了……”
“好了,有我在。”云晚意给熙然郡主整理着头发,道:“你别哭了,一会儿哭坏了眼睛,我还得給你诊治。”
“嗯。”熙然郡主点着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依旧不住的往下掉:“我,我控制不住,只要想到哥哥那样子。”
“晚意,哪怕伤人的云耀祖是你们云家的人,你也不能偏袒,我哥哥文弱,不该遭此下场!”
“肯定不偏袒。”云晚意无奈道:“云耀祖是林州云家的人,他们一脉巴不得我死,我岂会偏袒,你放心。”
等看到徐俞明,云晚意才懂熙然郡主的失控。
徐俞明的样子实在是太惨了。
尤其是双臂,不能穿衣,伤口就这么暴露在外。
其中,右手被砸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从伤痕来看,不止是打砸的伤痕,仿佛还有烫伤。
好好的孩子被造成这样,也得亏国公府一门文臣,不然云耀祖早就被人打死了!
“云大小姐。”徐腾面色担忧,客气的拱手,道:“又要麻烦你了。”
“云二小姐。”国公府二爷徐辽哽咽着,哀求道:“我就这一个儿子,求你无论如何,帮他保住小命。”
“其余的,我们……我们……”
说到这,徐辽在也无法往下,捂着脸侧到了一旁。
“两位爷客气。”云晚意扫了一圈屋内守着的人:“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尽力。”
屋内人太多了,有的她认识,有的不认识,无不是红着眼眶。
徐二夫人更是跪在地上,哀声道:“云大小姐,若俞明活不成,我也活不成了,求你……”
“夫人先起来。”云晚意上前扶起她,沉声道:“大家也知晓徐公子伤情严重,我需要在安静的环境中好好诊治。”
“都回去等消息,屋内留一个使唤丫鬟,一个使唤小厮,再派人去把洪钟大夫找来便是。”
徐俞明这样,明显要人打下手。
立秋不懂医术,只能叫信得过的洪钟来!
“我不打扰你,就让我陪在门外。”徐二夫人赶紧道:“你要什么,我立刻派人去做,快,去请洪钟大夫!”
等屋内的人散去,云晚意让丫鬟和小厮一个去抓药,一个去打热水,再小心的给徐俞明扎针止血。
“小姐。”立秋在旁帮忙,看得心惊肉跳:“徐公子这样,真能救过来吗?”
“不太简单。”云晚意指着血糊糊的一团,叹道:“先是被热水烫伤,再被暴力砸伤,深及骨头,又拖了大半日。”
“唉。”立秋叹了一声,唏嘘道:“这位徐公子是个清风霁月的人物,没想到一遭变成了这般。”
“那云耀祖也太狠了,下这种狠手,是没给人留活路啊!”
“别感叹了。”云晚意手下动作不停,吩咐道:“出去要些烈酒来。”
立秋开门,瞧着原本该离开的徐二夫人,居然跪在正门口。
等取完烈酒,徐二夫人还是保持着那幅姿势。
立秋回到云晚意身边后,忍不住道:“可怜天下慈母心啊,外头那么冷,徐二夫人虔诚的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念着佛经。”
“脱去所有首饰,素面朝天,膝下连蒲团都没垫,就这么硬生生磕在门外的石阶上。”
“能理解,当初薛大夫人张扬跋扈,为了那纨绔儿子,不也能放下一切?”云晚意蹙着眉,厌恶道:“也正是如此,才显得云耀祖可恶至极!”
徐俞明的伤势还没处理到一半,洪钟终于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林州云家派来寻云晚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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