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瞧着云晚意拿下喜帕,神色僵了僵。
但喜婆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只赶紧过去把喜帕重新覆下,打趣道:“王妃太心急了,这喜帕可要由王爷挑开的。”
“奴婢前来,也是为这婚仪最后的环节了,请新娘挑起喜帕,新人共饮合卺酒。”
常景棣拿着喜称,被立秋推着,一点点靠近云晚意。
他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跳的快。
连执着称的手,也在微微轻颤。
喜帕落下,露出明媚绝色的脸,也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终于,她是他的王妃了,没有任何例外!
“娘子。”常景棣轻声开口,呼唤道。
喜服华丽无二,衬的云晚意的容颜更是惊艳。
不,更准确的来说,云晚意本就倾城,喜服只是锦上添花!
她微微垂着眼眸,面上如剥了壳的鸡蛋白皙光滑,却又带着一抹晚霞,透着五月桃熟时的害羞。
迎着常景棣期待的眼神,还有喜婆满脸的笑意,她朱唇轻启,唤道:“夫君。”
常景棣顿时笑了起来,高兴的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视线一转,触及到屋内的几个婢子和喜婆,压住跳的要蹦出胸腔的心,道:“赏,在新房伺候的人,全部赏一年的月银,喜婆也不例外!”
“哎呀,多谢王爷恩典。”喜婆和所有人跪下谢恩。
这是喜婆做了这么多年,收到赏赐和酬劳最多的一回!
足够她养老送终了,喜婆笑的后槽牙都能看到了。
谢恩过后,想起正事,道:“王爷,还有这合卺酒呢,本是用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念及王爷您的身子不便饮酒。”
“在和太医请教后,专门给您准备的药酒,对您的身子好。”
“好,再赏!”常景棣紧张的握着拳,目光落在云晚意面上。
云晚意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又垂下眼眸。
常景棣端起酒杯,另一杯则是递给云晚意。
常景棣饮的是药酒,云晚意杯中的是花果酒,用八月的桂花做引,添了秋梨。
桂花和梨中的香味中和所有酒味,一杯酒下肚,整个人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果香。
“饮下合卺酒,夫妻和睦到白头。”喜婆捡着好话说:“望王爷和王妃恩爱两不疑,儿孙满堂彩!”
常景棣放下酒杯,原本苍白的面上,也带着丝丝微红。
翻来覆去,只剩下一个字:“赏!”
短短几句话,赏了三回。
屋内谁都看出常景棣的高兴雀跃,几个人又一次说起了吉祥话。
金嬷嬷拿出银子,散给喜婆和几个婢子。
这最后一步完成,婚仪也算圆满结束了。
金嬷嬷招呼着喜婆出去,留下立秋和小满在屋内伺候着。
“王爷,王妃,奴婢去打水来洗漱。”立秋瞧着屋内氛围,给小满使了个眼色。
小满立刻明白了,赶紧识趣道:“奴婢去帮立秋姐姐。”
她们一走,屋内就剩下云晚意和常景棣,以及满室鲜花和红绸。
大红色的喜烛跳动着,似乎也在为两人的成婚而欢呼跳跃。
两个人并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但在这种情况下,似乎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常景棣敲着云晚意华丽繁琐的头冠,轻声道:“头冠太重了,先取下来吧。”
“嗯。”云晚意抬手便要动手。
“我帮你。”常景棣从轮椅上起身,绕到榻前,道:“想到你顶着一日,太重了不舒服,专门换了轻便的材质。”
“奈何珠翠重量在,委屈了你。”
云晚意垂着眼眸并未抬起,只轻声道:“王爷思虑周到,多谢王爷许我这盛大无二的婚礼。”
这顶喜冠比前世出嫁用的不知舒服多少。
前世顶着喜冠沉重不堪,她一个人在屋内等到深夜,脖子和后背后腰酸痛的毫无知觉,却没等等到新郎。
那一晚,常牧云并未来新房,以要事需要处理为由,抛下她独自一人。
直到打入冷宫后,云柔柔前来炫耀,云晚意才知道大婚当晚,常牧云去了云柔柔房间。
比起那些不堪的回忆,常景棣把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东西,全部送给了她。
一腔真心毫无二意!
云晚意清楚常景棣对她的心意,可惜,她无法完全回应。
前世的那些事横在她身前,如跨不过去的鸿沟。
常景棣的手很轻柔,取下喜冠后,云晚意才反应过来。
她抬眸,看着立在身前的人。
常景棣恰好垂眸在看她,视线相对,一个眼中是纯纯的爱意,一个则是神色复杂。
“王爷。”云晚意开口,声音略显沙哑晦涩:“淮安侯府的布置和嫁妆,那些体面,我都要说声感谢。”
常景棣见她都知道了,也没隐瞒,轻声道:“你值得那些,不管是我给你的,还是淮安侯府给你的,没人能质疑。”
“可,王爷,我不值得。”云晚意又一次垂下眼眸,避开常景棣炙热的视线,轻声道。
“还记得不久前,我曾说要告诉王爷一件事,今日,也算良机,不知道王爷肯不肯给这个机会。”
常景棣缓缓闭眼,想到常牧云曾说过的那些糊涂话。
结合前因后果,他能猜到很多。
就在要回答的时候,门外响起立秋的声音:“王妃,王爷,水来了。”
“进来。”常景棣话锋一转,道:“你先洗漱卸下面妆,等会再说。”
他知晓云晚意要行医,鲜少用这些脂粉,在面上糊了整日肯定不舒服。
常景棣退出去,把位置让给云晚意。
立秋和小满进来伺候,低声道:“王妃,宫中传消息来了,说楚楚郡主趁您和王爷大婚时,悄悄乔装出宫。”
“去见常牧云?”云晚意心知肚明,鞠了一捧水慢慢的卸着脸上的东西,问道。
立秋点点头:“楚楚郡主最后出现的地方,的确是南街,和她一起的还有个道士。”
云晚意的手微微一顿:“道士?”
“是,就是除夕那日,苏老夫人带去淮安侯府的那个。”立秋小声道。
“咺引道长。”云晚意立刻明白过来,旋即疑惑道:“常楚楚怎么会和咺引道长搅合在一起?”
“先前你们查到的消息,不是说咺引道长被外祖父赶出苏将军府后,转投在林逸麾下?”
立秋嗯了一声:“先前的确是这样,但今日瞧的真切,不会有错。”
云晚意继续洗面,道:“蛇鼠一窝,都没安什么好心,继续盯着,尤其是常牧云的打算。”
立秋应声,替她卸下头上剩余的装扮,道。
等都彻底梳洗过后,立秋和小满两人退下。
“等一下。”云晚意叫住立秋,问道:“双喜如何了?”
小满回答道:“您和王爷拜堂后,奴婢命人从后门,把双喜接到王府,这会子是寒露在照顾。”
“带些甜点给她。”云晚意叹道:“双喜此前喜欢吃甜的,受伤后不利于伤口愈合,我许久没让她吃了。”
“小满早就给她拿了些。”立秋笑道:“经过您劝了,双喜看开了不少,积极的配合着,您且放心吧。”
“话是如此。”云晚意瞧着周围火红的一片,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客栈那边如何了?”
“好了。”立秋比了个手势,道:“您今日大喜,奴婢没告诉您罢了,昨儿晚上,奴婢就将您给的东西,下在了他们的饭食中。”
“今早开始相继发病,求爷爷告奶奶的要出去请大夫,皇上派人把守着客栈,以为他们是装病,到现在还没放大夫进去。”
“那就好,也叫他们尝尝个中滋味。”云晚意收回心思,道:“你们都忙了一日,早些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小满和立秋这才相继退下。
云晚意起来的很早,洗漱过后昏昏欲睡。
等在外边的常景棣见到两个婢子离开后进门,瞧着她那困顿的样子,轻声道:“你受累了,早些歇息,我去偏屋。”
“王爷。”云晚意打起精神,叫住他道:“有些话,我觉得王爷还是早些知道为好。”
常景棣刚转过身,背对着云晚意,听到她如此说,叹道:“晚意,我只在乎你,其余的事情都不重要!”
“不,在我心中重要,王爷对我越好,我越觉得要让王爷知道其中的内情。”云晚意知道那日琅琊王的接风宴,常景棣定是听到了常牧云的话,道。
常景棣听出她话里的不容拒绝,转身和她四目相对。
她刚卸去繁琐的妆容,在烛光映照下,越发显得肤白细腻,一颦一笑都动人心神。
常景棣真的拿她没办法,叹道:“好,你说。”
云晚意整理好心绪,道:“此前,常牧云说他不断做着和我有关的梦,梦中我并未嫁给王爷,而是嫁给他,费心帮他达到想要的位置。”
“那日琅琊王的接风宴,王爷跟去想必也听到了不少,如果我说,常牧云那些并不是梦,是当真发生过的,王爷相信吗?”
猜到是一回事,听到她亲口说出,又是另一回事。
常景棣神色复杂,看着她倔强的小脸。
自打猜到那些是事实后,常景棣对云晚意并没有任何嫌弃,他只是心疼。
心疼云晚意曾遇人不淑,曾遭受过种种非人的待遇。
要是他早些认识她,在常牧云说得那个梦中,能和如今一般维护她,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那该多好!
常景棣眼底都是心疼,开口时声音沙哑晦涩:“我信。”
云晚意如何看不见他复杂的情绪。
此时她心里也不好过,常景棣对她的感情毫不掩饰,从下聘开始,就把一切他觉得好的东西,全部给了她。
哪怕今日大婚,人前人后,他都给足了她体面。
越是这样,她越不想常景棣在别人口中知道真相后,对她失望!
尤其是常牧云那种卑鄙小人!
云晚意早就想把一切告诉常景棣了,以常牧云的性子,几番不得后,他会失去理智!
要是他继续做梦,梦见两人成婚生子等事情,再告诉常景棣,还不如她来坦白!
云晚意的心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和痛楚,继续道:“王爷,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对你而言可能是天方夜谭。”
“但,那些都是真切发生的,我并非我,我也是我,我是重活一世的云晚意。”
“常牧云口中的梦是前世发生过的,那时候我刚从乡下回来,渴望亲情,渴望被家人认可,所以给了云柔柔可趁之机。”
“她哄骗撺弄我和王爷退婚,闹得我声名狼藉,在上城成了为人不齿的污泥,最不堪的时候,常牧云如救世主般出现在我身边。”
“我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心甘情愿成为他坐上皇位的跳板,帮助他一切,最后却落得身死冷宫的下场。”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被我的滔天恨意和不甘唤醒,给了我这个机会,所以,我从赵家三皇子的宴会上回来,做了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决定。”
常景棣越听,眉头蹙的越紧:“你的意思,完全不一样的决定,是不退婚,嫁给我?”
云晚意轻轻点头,避开他的视线:“王爷若觉得被我利用了,可以等这一阵子过去后,和我和离。”
“或者王爷觉得不甘,可以直接休妻,我不介意背上什么名声。”
“在你心中,我难道是这样的人?”常景棣眸色幽沉,似乎带着隐隐的怒意。
但面对云晚意,他无法释放那些愤怒。
云晚意垂着眸子,轻叹了一声。
她预想到常景棣知晓真相后,定然会愤怒!
可接下来,她只听到一句:“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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