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晚回望鹤门的事,帝谌已经知道了。
那一魄回到易晚体内,又有小团子帮忙,他不担心易晚的安危,眼下更重要的是找到剩下的那一魂。
帝谌赶到时,荒漠只留下属于易晚魂魄的气息,那一魄竟然消失不见!
震惊的同时,帝谌只觉得奇怪。
魂魄属于虚无之物,若是没有主体的存在,魂魄不可能自己飞来飞去。
除非有人带走,否则散落在哪儿,它就会一直在哪儿。
帝谌意识到除了他之外,还有人在找易晚的魂魄,而且那人还先一步将之带走了!
这个发现,很快让帝谌后背起了一大层冷汗。
若非要说还有谁会如此,他只能想到九头蛇。
易晚的魂魄要真落在九头蛇手中,只怕有去无回!
帝谌要尽快找到九头蛇的踪迹,同时还带着一丝侥幸,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九头蛇既然出现在沧灵大陆,出现在虹鱼镇,也就说明它已经知道了易晚的身份。
帝谌不敢耽搁,赶紧回到了灵仙宗。
此时的易晚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专心对付着望鹤门的几人。
晚上,元聘婷的人派人送来了证据。
为了避免麻烦,易晚没有和望鹤门其他人一起用膳,在永安阁单独开了小厨房。
整个永安阁只有她小团子还有苍术三人,吃饭很简单。
苍术饭后收拾碗筷,小团子窝在易晚身边,瞧着她打开牛皮纸包,疑惑道:“这也算证据吗?”
也不怪小团子怀疑,元聘婷派人送来的东西很简单。
几颗丹药,还有几张炼丹用料的方子。
易晚摩挲着那张泛黄的纸,抿了抿嘴道:“的确算不得证据,这个时候拿出去,林中月大可狡辩,说一切是咱们诬陷。”
“不过这方子是真,就说明林中月给易峰的丹药中,加了十足的混灵散。”
小团子有些困了,打着哈欠道:“什么叫混灵散?”
“混灵散和散灵丹的功效大差不差,但药效更为缓慢。”易晚刮着小团子的鼻尖,解释道。
“它们都能让修行者体内的灵气散尽,成为不能修行的废人,不同的是,散灵丹毁人灵台神识,混灵散则是打乱体内的气息。”
易晚的解释有些混沌,小团子却是听懂了:“所以,混灵散能让人看上去和走火入魔一样?”
“对。”易晚哼道:“当年易峰突破失败,表面上看就是因为他急于求成,导致气息紊乱走火入魔。”
“我起初觉得是他运气太差,急功近利之下没守住心魔,直到你和师父说,我体内有散灵丹的痕迹。”
小团子又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分析道:“通过散灵丹的事,你怀疑林中月也对易峰下药了?”
“可你的身份和易峰不同,你存在可能威胁她儿女继承门主之位,易峰垮了,无人能撑起望鹤门,林中月图什么呢?”
易晚冷哼一声:“起初我的确搞不懂,也没往深了去探究,后来发生的种种,似乎将真相推到了我面前。”
她没着急剖析原因,继续道:“当年,易峰的实力在修行者中已经是佼佼者了。”
“若能突破成功,现在的他只怕比逍遥宗的林宗主还厉害,足以和灵仙宗的人匹敌。”
小团子听的咋舌,疑惑道:“所以,是逍遥宗的林老头担心被自己的女婿超越,派自己的闺女下毒?”
易晚摇了摇头,想到慧嬷嬷几番提及的宝物,道:“林宗主就算嫉妒,也不会用这种法子。”
“他名下就两个嫡女,总不能比他强的人都能用这法子,是因为望门有林宗主想要的宝物。”
“林中月嫁给易峰,一开始就带着目的,否则以林宗主的高瞻远瞩,还有林老夫人的心性,断不可能让嫡女为继室。”
“宝物?”一听说这两个字,小团子的眼睛瞬间放光,摩拳擦掌道:“什么宝物,在哪儿?”
易晚摇头,苦笑道:“我最近才知道,这些年从未听易峰和林中月提及。”
“不过,既然林中月的目标从来都是宝物,她如今还在望鹤门伏低做小,肯定还没找到。”
“不然她早就回逍遥宗复命了,岂会端着贤良淑德的架子充门主夫人?”
“包括易长赫和易雅兰兄妹都应该不知道,就易长赫那咋咋呼呼的性子,知道的话早就宣扬炫耀,闹得人尽皆知了。”
小团子来了兴致,盘腿而坐,圆溜溜的眼睛放着光:“除了易峰之外大家都不知道,咱们找到,是不是就是咱们的了?”
“你想想宝物可能被藏在哪儿,我们去找好不好?”
易晚还当真仔细想了想。
但,一番分析下来,她也不知道到底会被藏在哪儿。
林中月跟了易峰这么多年,两人相爱的很,如今大小事宜都是林中月说了算。
连她都不清楚,易晚一直呆在永安阁,自然也不清楚。
“不要紧。”小团子拍着易晚的后背,安抚道:“我们在望鹤门多呆些时日,肯定能找到的。”
“那本来就是我娘的东西。”易晚垂着眼眸,话里带着些许失望:“我一定不能让林中月先找到!”
“放心,有我呢!”小团子笑的狡黠:“明日开始我就在望鹤门找,我的身份他们不敢阻拦。”
易晚摇头,阻拦道:“别,你是我带回来的,又是灵仙宗的小祖宗,可不能叫别人抓住了话柄。”
“今日我去看过易峰,他的情况不好,等他主动找我,我试探一番再说。”
许是牵挂宝物,这一晚,易晚躺在睡了十几年的榻上,竟是头一次失眠了。
苍术就守在外边,听到辗转反侧的动静重复着,终于忍不住掌灯进门:“小姐睡不好,是不是褥子潮了些?”
“柜子里还有几床被子,应该能好点,要不我给您换上?”
易晚掀开床帏,索性起身道:“不是,我睡不着。”
苍术燃起油灯,猜到了几分:“是因为宝物的事?”
易晚嗯了一声:“我不知道宝物是什么,慧嬷嬷不能说,易峰更不可能轻易透露给我。”
“就算套话,也不一定有收获。”
苍术给易晚倒了热水,小声道:“小姐,当初伺候过云夫人的婆子婢子都不在了,可望鹤门还有不少老人。”
“后宅里也有,您不妨从这其中试试?”
易晚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旋即疑惑道:“如此辛秘,怎么可能随便一人就清楚呢?”
苍术站在易晚身上,轻声道:“小姐身处其中,被迷雾遮住眼,似乎忘了咱们寻找线索,不一定要从谁嘴里直接套出真相。”
“云夫人过世后,伺候的婢子丫鬟走的走死的死,您所能知晓的事全是慧嬷嬷透露。”
“慧嬷嬷呢,又带着毒誓,不能泄露关键秘密,不如您听听别人怎么说。”
“或许,咱们能从其中抽丝剥茧,一点点查到宝物是什么!”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易晚瞬间清醒:“你说的对,我从前怎么没想到这点?!”
“您是局内人,看不清很正常。”苍术笑了笑,柔声道:“望鹤门危机四伏,您一定要休息好,才能应付呢。”
找到方向,易晚心情好转,终于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可惜次日一大早,她就被人吵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小姐身为嫡女长女,自然要遵守门内上下的规矩,这个时辰还不起来,算什么回事?”
尖锐的嗓音隔着门传进来,仿佛一千只麻雀在易晚耳边叫。
易晚尚未听清楚,就听苍术在帮她辩解:“大小姐昨日回来累了,多休息一会也不算错吧?”
“倒是你,一大早晨带着这么多人来大小姐的院子,究竟想做什么?”
瞬间,那股尖锐的嗓音更如魔音灌耳,夹杂着怒意:“好啊,你个小贱蹄子,离开望鹤门十来日,尾巴翘上天了吗?”
“连我的话都敢反驳,哼,我今儿非要给你毛全拔了,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
尖锐的嗓音一声接着一声,从耳中传到脑海。
易晚没睡好,被吵的头昏脑涨,却还是听出了来人是谁。
望鹤门内的另一个管家张长荣,是从易家开宅以来第一个女管家,也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了。
她爹为了上一任宗主也就是易长赫的爹而死,这恩情足够她在望鹤门横着走了。
从前易晚没少被她欺负,一句恩大于天便能甩脱张长荣的恶毒,计较多了反而成为易晚不知感恩。
易晚按了按眉心,穿好衣裳起身。
同时,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张长荣尖锐的嗓音越来越近:“身为望鹤门大小姐,说是回来给门主侍疾,却自己躲着睡懒觉。”
“日晒三竿还不起来,好事都让她给占了,哼,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夫人没教好呢!”
张长荣身边跟着慌张的苍术。
苍术无法阻止张长荣,只能跟着不停的辩解:“张管家,我解释过了,小姐身子不适需要修整,并不是故意……”
话没说完,进门的人同时愣住了。
易晚穿戴整齐坐在桌前,周身带着生人勿进的冷意。
明明和从前一样的容颜,却给人不一样的威压。
在看清易晚表情的瞬间,张长荣觉得自己被一头猛虎锁定,狠狠掐住了脖子。
她心下惶恐,面上却依旧凶恶:“大小姐做错了事,我过来管教,怎么还做出这幅样子?”
“难道要整个望鹤门以及修行之人都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丢得起这个脸,我们可不行!”
要换做之前,易晚肯定要说好话哄着她离开。
可现在易晚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张长荣的脸色沉的厉害,只觉得被挑衅了一般,怒道:“大小姐这是出去了一趟,不把望鹤门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居然还敢坐着听训斥?”
易晚闻言,终于起身。
张长荣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中冷嗤——哼,色厉内荏的蠢货,还真以为出去十来日有所改变呢。
没想到吓唬几句,还是得乖乖听话。
要她说啊,之前就是夫人和门主给这贱皮子脸了,哼,教训教训,照样和从前一样!
张长荣还沉浸在得意中,丝毫没看到走过来的易晚,面色冷凝如寒冬腊月的冰冻雪封。
易晚不急不缓走到张长荣面前停下,挑眉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张长荣回过神,近距离打量着易晚,心中啧啧两声——也不怪夫人前几日铩羽而归。
这易晚呐,和从前还真是判若两人。
外表比起从前的瘦骨嶙峋稍微丰腴了些许,却又不是珠圆玉润,整个人瘦的恰到好处,脸色红润有光,明显好看了很多。
若说之前的易晚带着天生的颜色,是四月枝头含苞未放的芍药,现在的易晚,更像是傲立寒雪的腊梅。
但最大的改变,莫过于她周身的气势。
容颜未改,那冷凝孤傲的气息铺面而来,眼神下睨,就能感受到她的不屑。
张长荣下意识后退一步,再说出口的话竟是没了刚才的凌厉:“之前门主就让我教你规矩,怎么,你,你连门主的话都不听了?”
“我是你长辈,你就坐着回话,还要我三催四请才起……”
易晚冷不丁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张长荣脸上。
张长荣话没说完,被这一下打断,连哭喊都忘了,怔怔的看着易晚,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她带来的几个婆子,更是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好久,张长荣终于反应过来,摸着自己还带指痕的脸,嗷的一声嚎起来:“你,你真是反了天了。”
“连我都敢打,门主瞧见我尚且要给我三分薄面,你个小娼妇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
一边嚎,一边宛如泼妇,纠缠着上前要还击。
然而,易晚轻松应对,再度抬手啪啪几声,毫不留情扇在张长荣的老脸上。
“清醒了吗,若还不知道怎么跟我说话,我不介意再帮你醒醒神!”
这几巴掌都没留情,张长荣被打的眼冒金花,脸早就肿了起来,甚至于打的最多的左边,牙齿松动了!
她瘫坐在地上,只觉得脑袋嗡嗡,听不清看不清。
身后一个胖点的婆子顿了顿,赶紧上前搀扶:“张姐姐,您赶紧起来吧。”
“咱们搞不定大小姐,不如回去告诉夫人,请夫人处置!”
有人搀扶,张长荣忍着头昏脑涨,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血沫子。
恼羞成怒之下,她忍着疼甩开搀扶她的婆子,朝后吩咐道:“呸,你们都愣着做什么?”
“还不赶紧把这无法无天的小娼妇抓起来,我是门主和夫人派来的,她竟敢如此对我,就是瞧不起夫人和门主。”
“待去门主和夫人跟前,自会还我公道!”
几个婆子赶紧上前,企图将易晚抓住。
苍术看得目瞪口呆,此番终于回过神,将易晚护在身前,大声道:“你们放肆,这是望鹤门的大小姐。”
“你们岂敢拉拉扯扯,对大小姐不敬!”
“没事,让她们来。”易晚冷冷的看着几人,哼道:“有张婆子在,我相信她们都会掂量着。”
“谁敢碰我,我卸了谁的手!”
果然,话音落下,几个婆子不约而同的朝张长荣看去。
短短几息时间,张长荣两遍脸颊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夹杂着青紫。
严重些的左边,连嘴角都裂了。
这,还只是几巴掌的威力!
几个婆子看完,又不约而同的将手收了收,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张长荣一看这阵仗,捂着脸含糊不清道:“你们怕什么,咱们奉命而来。”
“大小姐要真打残了你们,她自己也不会好过,还有我这笔账,夫人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她自己得了教训,是万万不敢再往前的。
但她能撺弄这些人啊,再说了,易晚要当真不怕死把这些人手给打断,遭受的惩罚肯定越多!
张长荣巴不得易晚动手!
“自己吃了亏,倒是知道叫别人当炮灰!”易晚冷哼一声,道:“张长荣,我可不是无缘无故打你。”
“不管是在林中月面前,还是去易门主跟前,那都是我有理,闹的越大,越对你不利!”
张长荣的脸疼的厉害,嘴角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每说一句话,疼痛就严重些。
但她还是梗着脖子,使劲开口:“我有什么错,一把年纪还要被你打?”
“错在,你不该辱骂我,不该尊大。”易晚往前一步,声音很轻:“不说望鹤门如何,我是灵仙宗老祖宗的徒弟。”
“岂容你一口一个小贱人,一口一个小娼妇,再说长辈,我既拜老祖宗为师,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是我唯一的长辈。”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老祖宗相提并论?!”
平日不怎么说话的易晚忽然间能有理有据的辩驳,张长荣惊呆了。
待她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说不过易晚,狠狠一跺脚:“好好好,既是如此,我告诉夫人去!”
“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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