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向余光先扫见的,是一双白得晃眼的脚丫,秀气的十根脚趾指晶莹剔透,因避雨急奔,晶莹的指头踩着雪白的布带凉鞋,压出浓淡相宜的胭脂sè。
墨sè的石子路,两边映带着浅白sè的小花,雨水冲刷之下,氤氲起薄薄的雾气,风急雨密,那双秀气的脚丫,在雨水中踩踏地愈发急促了,淡绿sè的长裤,也渐渐浸染了水渍,浸湿的布料,立时贴着小腿,裹出一双修长曼妙来。
薛老三定睛瞧去,烟雾蒙蒙,雨线斜飞处,那绿裤白鞋女子,双手浅浅拽着髋部的裤缝,扯起裤脚,翩然而动,仿佛在这动静相宜的墨sè舞台上,跳着舞步,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
似乎那远处高高的老旧红墙,脚下墨sè的石子小路,路边初承恩泽的娇俏白花,柔柔细雨,浅浅斜风,一道为这这踏波的舞步,筑起了层次,动静的帷幕,朦胧间,如一幅写意的山水,似唐诗般鲜明古意,像宋词一样婉约低媚,便是这一场不合时宜的骤雨,遭遇了这道绿sè的俏影,也变得温婉可人起来。
薛向瞧着那轻灵的绿影,两颊浅浅拽了起来,就好似看了一出宜目宜耳的雨中映像,演到深情,自然动容。
那道绿影来得不慢,跳过那条墨sè的石子路,又转过一处花坛,一双白生生的小脚,终于踏进老榕树撑起的空地来。
她人一进来,挤在那处的几人,便急急辟出道空地来。
她进得空地,便卷起浸湿的袖子,露出明晃晃的一截修长的皓腕,又甩甩了jing短的碎密墨发。圆润的水珠,似乎顺着她的一身绿衣,摇落下来,就好似这如水般的玉人,着了件绿漪做的衣裳。
薛老三自问是见过美女的,苏美人和小妮子,皆是倾国倾城之sè,一个是雪山上披着九天霞光的雪莲花,一个是绿海浮涛里的摇曳生辉的圣水青荷。若依旧以花比之,眼前这女郎,则是空空寂谷里的酌波幽兰,美得有些空灵了。
薛老三盯着那女郎的身子瞧了许久,从脚到腰。由腰及臀,再从臀一直翘到那jing巧的短发,却始终没朝女女郎的脸上瞧去,他似乎在努力地把眼前这披着水作衣裳的女郎意向化,意象化成这雨天里的jing灵。
既然是要意象化,自然无须瞧脸,要是这女郎生着一张平凡的脸蛋。岂不是残忍得破坏薛老三这难得的画意诗情。
“卫处,卫处,瞧什么呢。”
薛老三正瞧得入神,一道不和谐的女声。打破了这让人沉浸的幽静。
薛老三也惊醒过来,赶忙收回眼来,他心中也起了惴惴,自己直眉楞眼地瞧了半晌。别叫人发现了,那可尴尬。
这念头方起。薛老三便忍不住又偷眼瞧去,他想看那女郎是否察觉自己的窥视。
薛老三晶亮的眸子方扫过去,映入眼帘的也是一双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惊诧,哀怨,若有若无的欢喜,未几,又氤氲起薄薄的雾气。
薛老三奇怪了,这女郎的眼睛怎么会有那么丰富的表情,他盯着这双灿若星河的眸子,一时间,有些痴了。
“卫处长,一块儿走吧,我有伞!”
伴随着这道男声传来,薛老三眼帘中的那双眼睛终于偏转过去。
薛老三的视线这才从那双眼睛中拔出来,开阔起来,那女郎的眼睛,鼻子,脸蛋,次第分明起来。
待一张完整的轮廓,重新印在薛老三瞳孔zhongyāng时,那微缩的瞳孔陡然放大,他脑子里仿佛被十万道惊雷劈中,满心就剩了一个念头:怎么会是她?
“张处,早看出你别有所图了,我说你怎么有伞还往这处钻,原来,是专门来接卫处的,你这假道伐虢的计策,玩儿得也太明显了嘛。”
“小李啊,你小子这张嘴啊,将来死,肯定是舌癌!”
“哈哈……”
渐渐的来此避雨的人,又多了几个,而那张处的邀请被那绿衣女郎婉拒后,便极有风度地道一声,“那卫处长在这儿少待,我立刻让后勤处的同志们拿伞来接。”说话儿,便自己去了。
那边的一番喧闹,也让薛老三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可他的心思还是乱糟糟如麻!
就是给他脑子换成电脑,他也想不到竟会在此处撞见她,卫兰!
要说,薛向生平觉得对不起谁的话,除了那位为他枉死的明珠市委大院门卫老王,也就属眼前这位绿sèjing灵一般的女子了。
虽然,如今的薛向早已知道,在萧山的那个冬夜,帐篷里的风一度,是她的设计,可佳人浓浓深情,殷殷赤血,每每念及,他依旧愧疚满怀。
当ri,卫兰留书一封,飘然远去后,薛向便也当了永诀,因为注定是无言的结局,所以,对卫兰的这份无法弥补的愧疚和感动,他也只有藏在内心深处最冰冷的角落。
可是,薛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在此时此刻,再逢上她,霎那间,千愁万绪,如破闸的洪水,奔腾咆哮,涌上心头。
低头想了许久,忽地,薛老三抬起头来,方张开了嘴,却吐不出声。
原来,他想的是,既然遇上了,于公于私,该说些话,卫兰是女同志不好开口,他薛老三是老爷们儿,总得有担当。可真等他张开嘴时,却发现这豪情万丈也只能在心底想想,牙缝儿里,想蹦出半个字,也是千难万难。
薛老三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看着卫兰,看着她似模似样地拎挤着衣摆的水渍。
看着看着,薛向忽然发现,眼前的卫兰,竟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种淡淡的高洁气息未曾更改;陌生的是,曾经风致成熟的卫美人,一下子清减了不少,柔弱地真如不胜凉风娇羞的水莲花,尤其是那头永远高盘的秀发,猛然作短头打扮,简直有鬼斧神工的效果,薛向从来不知道女人着装的变幻,竟能体现出如斯的年龄差异,如今的卫美人哪里还有曾经尊贵少妇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就这么着,这边,薛老三的一双眼睛,黏在卫兰身上,惊叹着女人着装的神奇,那厢,卫兰低了头,一会儿揉揉这儿,一会儿掐掐那儿,一圈浸水的衣摆,眼见着快被她拎干了。
卫兰虽未抬头,却知道薛向的眼睛看了过来,凝在了自己身上。
那灼热的滚烫,立时就从她心里烧起来了,她不敢抬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动作,浑身的燥热,仿佛要将身上的水汽蒸干,霎那间,她脖颈间便烧起了红霞,从晶莹剔透的耳根处,直烧到胸口。
卫兰正燥乱到不行,远处忽然传来了踢踏声,和飞溅的水声,接着便听周遭叫喊起来。
“嗨,雨伞终于来了!”
“真墨迹啊,等了这许久!”
“你还别嫌慢,要不是沾卫处的光,那还有的等!”
“得,照你这说法儿,我还得请卫处吃饭呗!”
“你老刘可真会顺杆爬啊!不过,我猜卫处不会赏脸!”
噪杂间,后勤处的人,终于就一束束雨伞送到,卫兰当先抢过一枝,看也不看,便朝薛向身上扔去,也不管薛向接没接住,她自己又抄起一枝,撑开,急急地便钻了进去,转身就撞进了雨幕,转瞬,便去得远了。
砰的一下,卫兰身子死死抵住了大门,大口大口喘气,像是方摆脱猛兽追赶一般。
她丰腴的身子,紧紧贴在门上,似乎只有这紧凑的触感,才能安抚她那狂躁不安的心。
咚咚,咚咚咚……
忽然,门外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阵急似一阵,一声声,一下下,仿佛巨锤轮在她的心房上,敲得她一颗心快要炸裂开了。
“难道是他追来了!”卫兰拼命捂住烧得如炭火一般的玉脸,脊背死死抵住大门,十只晶莹剔透的玉趾也因为用力,泛出好看的胭sè。
“姐,开门,开门!”门外是一道女声。
刷的一下,卫兰血红的玉脸,陡然一白,心中猛地一掉,瞬间,注满了怅然。
吱呀一下,门开了。
不待卫兰说话,门外的女郎刺溜一下,滑进门来,啪的一下,将门拍死,一把扯住卫兰的手,拖着她到办公桌边,急道:“兰姐,兰姐,我,我……看……看见薛,薛书记,薛向了!”
说起来,这女郎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卫兰在萧山的秘书晓芳,那夜,卫兰和薛向冰天雪地,芙蓉帐中,晓一度,正是晓芳一早驾车,带了炭火,鸡汤,来接的卫兰。
随后,卫兰调入山城市,便将晓芳也带了过来,尔后,卫兰调进蜀中省委组织部,也将晓芳弄了进来。
正因有了这番因果,两人关系可以说亲近至极,平ri,私下,便以姐妹呼之。
“咦,姐,你这脸sè,你,你们见过了?”
晓芳秘书出身,察言观sè是必修科目,此刻,见卫兰满脸cháo红未退,且闻听如此劲爆消息,也无惊容,晓芳自然窥出端倪。
卫兰轻轻点头,晓芳道:“我猜他是调进蜀中来了,这下好了,姐,天赐良机,我去给你打探打探,看这负心汉调进哪个单位了。”
说话儿,晓芳便要朝门外溜去,却被卫兰一把抓住,“别打听了,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他结婚了,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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