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十年。
李善长在接到宣他进宫的旨意后,就老老实实地出门去宫里觐见了。
在进入武英殿之前,他反反复复地回忆自己昨夜和今日的遭遇,确信是遇到了神鬼莫测之事,也确信自己并不是在白日做梦。
因为,昨天夜里见到朱元璋那一行三人的,不只是他,还有家中的小厮和管家。
也因为今日从那“辅导班”出来之后府中下人乱成了一锅粥,在家里四处找寻李善长的身影。
他确实是凭空进入了一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而且陛下和太子殿下也在那里。
李善长深呼吸了好几次,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这才大步走进了武英殿内。
李世民哈哈大笑,显然高兴得很:
因为他非常清楚,今天自己要是没能过了这一关,恐怕日后连被要挟的机会都没有。
“咱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开门见山一些——你在办公室里同宋慎说了些什么,听他说了什么,他为何要单独叫你进去,这些事,伱细细说一遍吧。”
说到这,李二陛下笑容陡然一收,沉声问:
“朱元璋,你跟宋慎宋先生,是不是私下里能够会面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换了个话题。
朱标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难以置信道:
“这是武则天?!”
“很公平吧?”
“咱们都是洪武年间进去的,在那里头想获利也不容易,你不仅是国公和曾经的丞相,也是同咱出生入死多年的老伙计,只要你实话实说,咱不会怪罪于你的。”
光幕中的画面中有熟悉的李世民、房玄龄、长孙无忌和程咬金等人,还有并不认识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子。
在知道历史上发生的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后,从情感上李善长更想相信宋慎,理智却告诉他,还是信陛下的吧,陛下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但是,今日才第一次进入辅导班、连这空间都尚未弄清楚的李善长就惨了。他被这骤然出现的光幕吓得差点从位置上跌落下来!
朱标见状,先安抚了一句:
“韩国公您别慌张,这也是那辅导班的功能,可以与班里历朝历代的同窗们跨时空见到彼此的模样。”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若非他俩现在一个在大明、一个在大唐,他是真恨不能把李二这厮从光幕中拖出来揍一顿。
这货就是他娘的欠揍,贱得慌!
朱标生怕老爹当场爆粗,手赶紧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衣袖,面上也主动跟李世民说话,抢先岔开话头堵住他的嘴巴:
还特么不如直接一点呢,钝刀子割肉比砍头还让人恐惧!
他本想推辞,又瞥见朱元璋那沁着寒意的眼神,只能胆战心惊地依言照做,坐到了陛下的另一侧。
“没记错的话,你那是贞观九年?贞观九年……”
他听见自己迈步走进去时的脚步声有些沉闷,紧张到视死如归,甚至有点灵魂出窍的意思了。
但首先响起的、回应他的声音,却并不是预料中陛下的大嗓门。
“他还说,今日来赴宴的人这样多,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他们都是支持胡惟庸当丞相的,有这么多人在背后支持,就算您铁了心要查他,要罢他的官究他的罪,这帮人也不会答应。”
这就是为人臣子不得不做。
朱元璋微微颔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
“咱答应了你要解释辅导班的事,便不会食言。”
年长些的那位美妇人三十多岁的模样,肤若凝脂眉如远山,即使未经粉黛,看着也仍风韵犹存,只是气色不怎么好,打眼一看就知道她身体状况恐怕有些差。
朱标似乎是确认,又似乎是在肯定自己的猜测,自言自语:
朱元璋沉吟良久,半晌没有说话。
“而且有关你们大明的事情,她方才同朕等人分析过一二,你们猜猜看,得出了什么结论呀?”
即便年事已高,但多年以来他笔耕不辍,担任闲职之后也保持着良好阅读习惯,所以至今仍有着顶级文官的基本素养,能够将近期发生过的事情和听过的话完整复述一遍。
可现在,陛下分明就很疑心自己,却还要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来……
朱元璋看向身侧的儿子,道:
“大致,便是如此了。”
朱元璋听完,也不知究竟信了还是没信,只点点头,又问:
“胡惟庸那边,昨夜的结果如何,他什么反应?”
朱元璋淡淡道:
“不是见鬼了,您冷静些。”
“百室,抬头看着咱。”
两相比较起来,李善长宁肯他跟昨天夜里一样,对自己威逼利诱。
“李二,你怎么回事,如今卷子已经写完了,不需再沟通,你怎么还能在自己那边跟咱会面?”
看似有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朱元璋已经将他的后路给堵死了。
“标儿,你来跟他说说看咱们班上的情况。”
李善长心里暗骂这老狐狸就是坑,刚刚还说,只要自己实话实说了,就将辅导班的事给他解释一遍,现在却又借机问起了胡惟庸的事!
见李善长刻意躲开自己的眼神,朱元璋大约也明白他现在的心理状态了。
忽然。
大殿庄严,空荡沉寂,没有宫人在内伺候,连奉茶的御前太监都没影子,全在门口站着隔了老远。
李善长悄然抬起头,便见远远的、高高的龙椅旁边还有一个人,坐在陛下一侧,说话时声音很温和,不似陛下,比陛下斯文多了。
他越是这样,李善长就越是冒冷汗。
“等商议好了之后,他们便会一批一批前赴后继地劝谏陛下,让您放弃开恩科的事,天下文人士子何其多也,愿意为了名声死谏的大有人在,想攀附他这丞相的人也是茫茫多,根本无须我们出头,便能轻易让您焦头烂额,只要这事成了,日后陛下便不可能再有对他动手的想法。”
李善长原先默默站在原地,目光落到自己的鞋尖上,不敢吭声。但听陛下开口,他一个激灵抬起头,猝不及防与朱元璋对上视线,撞见了一双看似平静、实则满目怀疑与试探的眼睛。
历史上还有一位公主也很受李世民宠爱,那就是晋阳公主李明达,但也不会是她,哪怕不知具体生卒年,可史料也清楚记载着,贞观十年长孙皇后去世时,李明达还是始孩之龄,那指的是刚会笑的婴儿!
贞观九年算是贞观前中期,这个时间点很微妙,长孙皇后还没死,李世民没有丧妻,于是还有娘的太子李承乾就暂且没开始发癫。自然,也就不会有武则天的存在……
再加上现在宣他觐见的旨意,李善长便更是无比确信了这一点——
“你年纪也这么大了,别动不动就行礼作揖的,坐咱旁边说话吧。”
朱标已经习惯了当常务副皇帝的日常,认命地看向李善长,正要开口解释。
陛下或许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在他进办公室之前将事情和盘托出,只告知了一些极其需要重视的事情,以至于李善长到现在还不清楚辅导班里是个什么情况,这个班又有什么作用。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朕同系统说,朕想多与同窗交流交流这评卷的事情,多了解你们的想法,如此才能更好地评判分数,然后就打开啦!”
这毕竟是他的太子少傅,朱标不安抚,难道还等本来就盼着李善长早死的朱元璋去说话吗?
果然,朱元璋并没有在意被惊吓不轻的李善长,而是皱眉看向画面中的李世民。
而年幼一些的那个还未长开,身量不高,估计才十岁出头,然而她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垂首站在那里,也已足够让人为之惊艳。
是太子殿下,昨夜他才刚见过。
意思就是,如果说的内容不尽不实,且被他发现了的话,那李善长的麻烦可就大了。
“回禀陛下,臣今日与那位宋先生单独谈话,听他说起胡惟庸案……”
陛下现在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我想动你”,生与死,继续荣华富贵与瞬间家破人亡,只在陛下一念之间。
“李世民同学,您突然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陛下说过,辅导班的此宋慎,正是宋濂家里那个瞎了眼睛的宋慎。
而宋慎自己宣称,他只是与其同名同姓,所以更加感兴趣。
“启禀陛下,宴会上的人不少,都是文官,要么是中书省的人,从上至下都有部分参与,要么就是普通京官,六部来的也有不少,其中有许多都是在臣离开中书省后就职的,臣老眼昏花,记不得太多,您若是需要名单,臣明日便来上朝,观察分明后再将名单呈报于您。”
“臣照您吩咐单独与胡惟庸谈了话,告诉他,陛下已经容不得他了,要他早做打算,或是自污降职外放出京,或是称病回家去,避避风头。”
“没错,她现在还叫做武如意呢,以后也只会叫武如意。”
“看来除了朕,就没人想过试试这个,连你也一样,哈哈!”
他应了声“是”,随即抬脚往前,一步步走到龙椅下方最近处,可面前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李善长又试探着上了台阶,直到顺着台阶一路走到朱元璋与朱标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才听到说话声。
李善长很纠结到底要怎么做,可是他心里也清楚,他没办法,他不敢赌,更没有资格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赌!
就连刚刚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李善长,现在也懵懵懂懂地明白了状况,看向光幕中那女孩时满脸的困惑。
“但胡惟庸并不想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丞相之位,只宽慰臣说不必忧心,他自有法子应对;说老臣就是胆子太小,才会被陛下敲打得轻易隐退;他还说……”
朱元璋笑着说话,嗓音还是很温和的,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
“百室啊,你应当知道咱今日找你是想问什么的。”
已经与李世民跨时空会过面的朱元璋和朱标还好,只是有些疑惑。
“老臣李善长,参见陛下。”
朱元璋或许不清楚,但是李善长和朱标都是精通史书的人。
“臣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陛下这些年来的作风,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想对胡惟庸动手,他早先也用各种方式敲打过对方,例如最近要开恩科招工匠那件事,实际上就是最露骨的一次敲打。
李善长不知道,有关胡惟庸案的事情朱元璋知道了多少,更不知道那個辅导班里有多么神异,他很想跟宋慎一伙,最起码从辅导班里的情况来看,所有人都很尊敬那位年轻先生,而且在那么多学生里,对方似乎与大明洪武年间的学生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等等!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不可能他才刚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连见他都要偷偷摸摸的陛下就突然光明正大地召见了他。
“韩国公,你先起来吧,过来些说话,孤与父皇都有事情想问问你。”
李善长将事情一口气说完,没有卖关子,更没有跟朱元璋一样借机要求什么。
这一下,朱元璋与朱标同时皱起了眉头。
“等你说完,若有什么疑惑之处,咱与标儿可以再为你解释解释,如何?”
十来岁的唯一女帝?!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看着更贱了几分。
三人脑子里同时传来叮咚一声,随即面前有一块光幕徐徐展开。
朱元璋额头青筋暴起。
这个时候,能在李世民、长孙皇后和诸位大唐开国功臣面前说得上话的小姑娘,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备受李世民宠爱的长乐公主李丽质。但这显然不会是她,因为长乐公主在贞观七年就已经下嫁长孙冲了,她不会继续留在宫里住,而且这位公主都嫁人了,怎么可能还是眼前这样的黄毛丫头?
就算再是美人胚子也不可能十岁嫁人。
可他也拿朱元璋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闷头回答:
李世民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那个安静侍立一侧的小姑娘,反问:
他吐出一口浊气,躬身再度行礼:
他郑重行礼,眼睛都不敢直视龙椅之上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心下颇为慌乱。
李善长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给说了出来,没有疏漏。
“别想诓骗朕,若你否认,武如意方才说的数个理由和破绽,朕可以为你和朱标一一道来!”
“还有,朕今日与你联系,并非要威胁你什么。只是,整个班上无人不想与宋先生多谈两句话,多得到些指点,而你却能与他单独说话,这是否太不公平了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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