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你眼睛怎么了？
柳原和萧明瑄接触不多，但印象中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崽子。否则，堪堪五岁的他是如何在护送途中引得了自己的注意呢。
可也是这样的一个聪明人，在明知不可为的事情上犯了糊涂。
萧明瑄低低地笑了下，忽然抬头问道：“柳将军平生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柳原不明所以，回答道：“挺多啊，武功，兵法，还有……美人儿。”
“可我没有。”萧明瑄回想着有记忆的五六年，只觉得一时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仿若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凸起的部分，平静无波，“我这几年仿佛什么都握不住，年少时护不住母后，长大了控不住自己的命运，时间久了，我仿佛冥冥中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久而久之也就不求什么了。”
柳原“啧”了一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色有些不自然。
当初是他奉命去接的小崽子，对于小崽子在北厉皇宫的遭遇也有所耳闻。
生母逝世，生父漠视，母族被打压，宠妃当道，奸佞遍布满朝。
这是一个不幸的孩子。
“可直到……我遇到了她。”萧明瑄想起两人初见时小姑娘那一副皮猴子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当时他只觉得这个小女孩很熟悉，让他觉得像极了某位故人，后来慢慢发现，那位故人就是他自己。
小姑娘很聪明，借着巧劲儿处置了虐待她的成美人和算计她的云淑妃，但她又不得不藏着自己，像极了当年刚入皇宫的自己。
胆小，怯懦，骨子里却又带着无畏。
矛盾的紧。
“将军应该不知道，小羲儿就像小太阳一眼，她悬挂于空中照耀着我，真的好暖好暖。”萧明瑄叹了一口气，第一次把自己藏在心里的奢望说出了口，“人总是贪心不足，久而久之我便想着若这个太阳只照耀我一个人，该有多好？”
柳原是敌国大将，萧明瑄本不该跟对方说这么多，但他已经压在心里太久了，若再不说出来估计会憋死。
“凡人最爱看的就是神的坠落，我也不例外。”
他想把这个太阳摘下来，然后藏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只暖着他一个人。
他就是这样一个卑劣无耻之徒。
只是因为在乎，才费尽心机地去骗去装。
“小崽子，你这不是喜欢，是偏执。”柳原作为局外人看得非常清楚，“你不是要她只照耀你一个人，你是想用她来弥补你失祜的过去。”
一瞬间，在姜家铁牢里萧明瑄对羲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有了缘由。
小崽子根本不知道这是他的占有欲作祟，年少的孩子只简单地把这种异样归结为喜欢。
他在养着那个残缺的自己。
“随便吧，喜欢也好，偏执也罢，我已经走到这里了，回不了头了。”萧明瑄无所谓地笑了笑，又将怀中的小姑娘搂紧了几分，仿佛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蜘蛛网，将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两根细线放在两人的脖颈下，一不小心就会割断他们的咽喉。
柳原闭了闭眼，心下做了一个决定，言语间满是不容置疑，“萧明瑄，把小公主给我！”
他不能再放任这两个孩子继续下去了。
小公主年少不知情滋味，但这小崽子却是个十足的疯子，若再这样下去，十有八九要两败俱伤。
萧明瑄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柳原看，宛如黑夜的饿狼一般，手底下没有一丝松动，“不可能，除非……你弄死我。”
继而惨笑一声：“柳将军，人活着总要有个指望，我……只有她了。”
萧明瑄像是走在沙漠上的旅人，走了许久许久，干渴得紧，瓶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口水。
“你……”柳原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语气也没有方才那般强硬了，随后怒骂一句：“冥顽不灵！”
柳原拨弄着小姑娘的小发包，沉默两晌道：“你问过她吗？她才五六岁，你这么做，她愿意吗？”
萧明瑄沉默不语。
小姑娘太聪明了，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平日里哪敢泄露丝毫。
柳原冷笑一声，取了腰间的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口，烧刀子的灼热顺着喉管而下，灼热异常，“小崽子，听我一句劝，如果你还在乎她，就远着些吧，别最后闹得两败俱伤，伤人伤己。”
萧明瑄依旧不说话，怀中的羲和却悠悠转醒。
“小哥哥，你肿么啦？”羲和小手上的尘土已经擦干净了，她伸手捏了捏萧明瑄的脸蛋，问道。
萧明瑄望着小姑娘眼底满心满意地信任，转念又想起自己的别有用心，心里只觉得焦躁得紧。
“没事，刚刚在想事情。”
“这样呀。”羲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萧明瑄怀里跳了下来，刚想看看周围，脑袋上就挨了一个爆栗。
“小没良心的，光顾着看那小崽子了，我呢？”柳原气不打一出来，刚刚他还为了这小公主据理力争，结果对方只看见萧明瑄一个，把他忽视了个彻底。
“嗯？”羲和眨巴眨巴眼睛，眼前的一层雾纱才慢慢散去，看清了另一团墨色，“怪叔叔，是你吗？”
柳原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连忙把人拉到身前，“你眼睛怎么了？”
萧明瑄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举起手在羲和眼前晃悠了两下。
小姑娘懵懵地，慢了半拍才反应上来他们说了什么，“刚刚有点看不清，现在已经没事啦。”
刚醒来的时候，小姑娘只觉得眼前蒙了一层纱，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仅凭萧明瑄身上那股熟悉的花香味才辨认出了人。
柳原皱着眉和不远处的萧明瑄对视一眼，抬手搭上了脉，“脉象没问题啊。”
萧明瑄抿唇没有说话，心想：“是不是那股灵力的缘由。”
却碍着柳原，不方便直接问，便只要先按耐下去。
“小羲儿，还有哪儿不舒服吗？”萧明瑄问道。
羲和摇了摇头，“没有啊，眼睛现在也没事啦，小哥哥不用担心呀。”
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什么，只得等出去了找大夫查查。
“行了，走吧，进去看看他们弄的怎么样了。”柳原起身，拍掉了衣摆上的尘土，又把两只小崽子捞了上来。
三人正打算朝前走去，忽然空气中传来一阵破空声，一柄利刃从他们眼前闪过，朝着最中间的羲和直直而去。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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