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了,凉风习习。
裴府的八角灯笼莹莹的照亮着一条条小道,可是那些阴暗的地方,却是永远无法触及。浅虫夏鸣声被风刮树木呜呜的哭声遮住了。
月亮带着血色的毛边,森森的寒光映在粼粼的屋脊瓦片上。一蒙面黑衣人轻轻揭开了裴旻的房瓦,拿着一竹管轻轻朝着屋内那淡粉花卉掐丝珐琅熏炉里面撒了一抹药粉。
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
那黑衣人静静的伏在屋脊上,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身子灵巧如燕一点闪进了裴旻的屋子。
里面熟睡的人影透过层层粉色的幔帐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他刚才洒下的药粉是来自蜀中的极品迷香,裴旻这一觉定是会不睡到天明不醒来。
如此,他的心中大定。开始动作轻巧的在整间屋子里搜索起来。
轻轻扣着墙面,或者在书架上的花瓶搬动一下,那个样子,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机关一般。
“兄弟,你在找什么,需要帮忙么?”
“哎,好勒,帮我瞧瞧有甚密道没有。”
“…”
蒙面黑衣人这才察觉不对,“嗖”的一下破窗而出。
“哪里走!”裴旻大喝一声,抄起宝剑向黑衣人的逃窜的方向追去。
桃夭的神识有些游离,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想着想着脑袋有些疼痛,睁大了眼,却是依旧黑暗一片。
突地,他的眼前一亮,亮的有些刺眼。
他看着自己的手,透明的,轻易的就可以穿透东西,飘飘忽忽游游荡荡的不知到了哪个地方。
眼前这是银河?
浩瀚的银色星光。缀在漆黑如墨的夜空。
地面上成群结队的飞来喜鹊,从他的身子穿过,这是要做什么?他忍不住跟随在那些喜鹊的身后朝着银河飞了去。
终于,浩浩荡荡的喜鹊大军汇聚成了一弯拱桥。
桥头两端分别走来了一男一女,女的貌美如花,男的丰神俊朗。
桃夭蓦地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这不是人间话本子里常说的牛郎织女七夕鹊桥会么?
转眼间他便想起那戏台上的旦角咿咿呀呀面带喜色的唱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星光,俊男。美女…现在眼前的这副场景,真的美得如同画卷一般。
他忍不住又靠近了些,看着含情脉脉的两人。想要知道他们一张一合的在说些什么。
走得近了,才发现织女脸带愧色:“官人,这一年辛苦了你的右手,可是,可是奴家实在对不起…”
牛郎面色有些难看。天庭上的小白脸小帅哥这么多,难不成,难不成…自己的媳妇寂寞空虚冷忍不住爬墙了么?
织女哪里知道自家相公的那些怀疑揣测,拉着牛郎的手紧紧握住说道:“我来大姨妈了!”
牛郎含泪哽咽着说:“你妹啊,我等你一年了!”
…
噗——一旁偷窥窃听的桃夭忍不住喷了出来,瞬间美好画卷的形象崩塌。
又在鹊桥上蹲坐了半天。终于受不了牛郎织女卿卿我我唧唧歪歪黏在一块上下其手,桃夭又飘飘忽忽的不知道往哪里漂去了。
突地,他的身子。不!应该说是灵魂,被什么东西猛的一拽,呼啦呼啦不受控制的朝着地面坠去。
啊啊啊——他忍不住惊惧的大叫,这种身子不受控制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妙了。
下一刻,他猛的起身。冷汗淋漓,呼——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嘶,身子好疼。全身的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碾碎了一般,他挣扎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左臂空空荡荡的…
左臂空空荡荡的。
空空荡荡的。
他的手呢?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瘫软在了地面上,黑色的土地混合着血肉腐烂的味道。
到底是怎么了?他的头一瞬间又疼痛起来。
零零碎碎的掠过许多场景的碎片,天青地白!
他急急的摊开自己一直紧握住的右手,那一株莹莹如玉青叶白梗的植株静静的躺在他的手里。
瞬间无比的滔天庆幸席卷了他。
自己,自己…得回去,得回到月白的身边,得将这天青地白带给她。
他匍匐着,拖着一身的伤口,唯一的一只手臂支着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往前爬着。
大荒九天,孤岛祭坛旁,容貌艳丽的男子一脸散漫的看着水面上浮现的那个男子身影。终于,在看到他咬牙拖着身体往前爬行,在看到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后,微微有些动容。
“都是些痴儿啊…”
下一刻,他一挥色彩斑斓的袖子,那个狼狈的男子面前突然裂开一道极大的口子,一下子坠落了下去。
“团子,将你父亲的遗骸带上来吧。”骨王白月扶额转身,对着一直呆坐在自己身后的小獬豸说道。
团子那双乌黑乌黑的大眼里闪过无数激动,呜呜的叫了两声:“圣子,团子马上回来。”
不多时,那雄獬豸像干尸一样的尸体被团子带到了那座小岛上。
白月纤长的手指在獬豸的眉心一点,瞬间那雄獬豸黑亮的皮毛粉色的肌肉眨眼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奇怪的是,小獬豸团子见白月损毁自己父亲遗体的动作,并没有任何举动,反而一脸感激神色的在一旁静静看着。
只见那一具巨大的白骨架,笼了一层朦朦的红光,那骨架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出新肉来!
骨王绝技,肉白骨!
真正的能令死者复生的术法!
白月做完了这一切,用手捂住了自己空荡荡的左眼,将半,裸的身子倚在了身后的那日晷上。
“小团子,不说如果一个人千年亿年处于高寒之地。一直一直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很寂寞?”
团子的脑袋虽然大,但是明显脑容量跟不上。
歪着头想了半晌才结果白月的话说到:“如果是让团子一直睡一直睡的话,时间就像是拉肚子时的便便嗖嗖就过去了。”
这个比喻还真是……骨王暴汗,揉了揉它黑亮的脑袋瓜子,再一脚把它踢下了孤岛。
团子在云层中翻了个身,委屈的甩了甩尾巴,肉墩墩的身子慢慢的朝地面飞去。难怪大荒的人都说圣子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再说这边裴旻飞身出去追那潜伏进屋的黑衣人,一时间不知窜出去了多远。
“咯吱——”雕花的木门被推开,冰冷的月光拉长了门外站立着那人的影子。只见他抬了脚迈进了裴旻的屋子,毫无顾忌闲庭散步一般。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但是裴旻却永远不会想明白。
只因为。太过相信那人。
他对于裴府的结构再熟悉不过了,甚至于是每一条暗道阴渠。因为这些,本就是经过他手修建的。
裴亦熟稔的的拉开书桌的抽屉,将手探了进去。
待碰触桌子下面板的凸起时,大力一按接着裴旻屋内那张粉色的大床缓慢的移开。上好的黄木地板缓缓的自动拉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裴亦纵身一跃而下,身形没入了黑色之中。
这是一条密道,甚至于裴旻也不知道。
裴家偌大的家产,哪里会仅靠表面上的那些生意就来的。养在深闺的少主子,裴老爷心上的尖尖子。除了那一身的剑术,岂会舍得让他接触到这些黑暗的东西。
裴亦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身形急速的掠在这条地道里。
借着莹莹的光芒。他伸手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玉匣子。
心中一喜,果然在这!
“咣——”裴旻手中上好的白玉青花碗一下脱手摔到了地上。
“裴亦…你…你刚才说什么?”裴旻一张脸血色褪尽,嘴唇不住颤抖着,一手撑着桌子,站立不稳似乎下一刻就会跌倒。
“少爷…老爷他。他昨夜里暴病去了!”
喀拉——
晴天霹雳,一下让裴旻的五感都是去了知觉。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昨夜里去了…去了!
裴亦看着面前的人苍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身形,眼眸瞬间划过一抹心疼,下一刻,却是被另外一种不明的神色掩盖。
他垂下了头,耳畔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低声道:“少爷,先去看看吧。”
沉浸于滔天打击和悲痛中的裴旻,并没有发现身旁之人的异样。
整间屋子死寂的厉害,只剩下那白玉青花碗正滴溜溜的的打着转,红枣枸杞的清粥洒了一地都是。
昨天还是好好的人,还在教导自己要淑女教养的人,还在坑蒙拐骗让自己接下家主之位的人,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他脚步像是灌铅一样沉重,痴痴的朝前走了几步,却是一阵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少爷小心!”裴亦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了伤心欲绝的那人。
“裴亦!”他死死的抓住裴亦的双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目光灼灼亮得刺眼:“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他说的那样急那样快,急切的想要得到身旁之人的印证。
可是寂静的,久久的…
裴亦看着那人的乌黑的瞳孔里,有什么光芒忽然熄灭,就像是一堆灼灼燃烧的火堆,忽然吹来一阵风,便剩下一堆燃剩的灰烬,片刻之后,连其中的火星子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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