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鸾口衔着一朵清香白莲飞来,黑袍的男子迎风而立,冷峻的脸上露出迷离的神情,接下了那朵白莲。
“师兄…你可还记得这种莲花…”男子像是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身畔的人听:“那时,我还是池中的一株白莲,你是岸边的菩提树…我们相守相伴,千载万年…”
青鸾一声清鸣,振翅飞走了。
叶释从自己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石桌旁坐着静默不语的叶菩提。
“师兄,你为何就不愿意接受我呢?”修长的手指痴痴的抚上叶菩提的脸庞,男子冷毅的脸有些软化。
叶菩提一下子拍开游走在脸上的手,嫌恶的转过头去。
“呵,还真是薄情寡义啊!”叶释半是嘲讽半是痛楚的说道:“你该不会还在惦念你那个小徒弟吧!”
黑袍男子垂下了头,晚饭吹乱了他的发丝,掩住眼里一瞬的寒芒。
叶菩提紧抿着唇,看不出他心中滔天的情绪,静默半晌,才淡淡的说道:“释儿…算我求你。”
求?
高贵如他,竟然求了自己?
哈,他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叶释一掌拍下,万年青玉做的石桌应声而碎。
叶菩提,叶菩提…你果然变了。你不再挂着那般疏远虚假的笑,会放下矜持,会说喜欢,会和普通人一般喜怒哀乐…那寒冰一样的心,终是被人捂化了么?
那人是谁?
不是他,不是陪着千年万年的他,不是对他一往情深而又一厢情愿的他!
他的手慢慢握紧,凸出的指节泛出白色。
“师兄不是最重天理伦常么?师傅爱上了自己的徒弟?”他讥诮的说着,心中说不出来的惶恐和慌乱。
叶菩提对于他的嘲弄充耳不闻,慢慢的张开了紧握的手。掌中是一个小小的锦囊,绣着欢乐戏水的鸭子。
“她…我从来都未曾承认过是我收下的徒弟。”
“呵呵…哈哈…好你一个叶菩提!果真不愧被称作德智容功的尊神!”
叶释先是勾了唇角讥笑,后来竟是变作了一幅猖狂大笑的模样!
“这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叶释冰冷的脸上布满疯狂,盯着叶菩提的眼中晶亮的诡异:“你只能是我的,千万年前就是我的!自始至终,你只能是我的人!”
“释儿…”叶菩提心中一紧,只觉那以被他长久埋封污秽不堪的记忆被人生生挖了出来。
万年寒锁叮当作响,芙蕖花幽幽的冷香入骨…
叶菩提素来带笑的脸却是冷了下来,眉眼染上一层郁色,那幽深至极的瞳里却是划过不堪与厌恶。
那一声久远未闻的“释儿”。却是让叶释的心神一阵恍惚。
是有多久没有再听到过他这样唤他了?
每当在九重天上俯瞰人世的时候,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每当静坐参禅的时候……他孤寂的心从未有一刻停止想念过。
可是每次被噩梦惊醒。身侧都是一片冰凉。那个人,再也不会将他搂入怀中,轻轻的安慰他,不停的唤着:“释儿……别怕,释儿……师兄在这……”
他们之间。怎么会变作现在这幅模样呢?
那本是温暖如春的笑眼何时埋藏了看不透的寒冰?何时开始疏远自己甚至躲了起来久无音讯?
后悔么?
不!他永远不悔!
从诞生那一日起,他便注定是自己的。
只为自己一人而活,只为自己一人喜怒哀乐,他的眼,他的身,他的心。都只能是自己的!
叶释的眼中划过一丝戾色,月白,必须死!
染指了他的人。休想活下去。
况且还带着一个孽种!
那女人低贱的血脉,怎配为他的师兄孕育孩子!
叶释冷毅的脸,越发寒了。
“师兄,这段时间就劳烦你在灵山住下了。”霸道冷毅的声音,根本不允许叶菩提拒绝。
叶菩提紧抿着唇。未发一语。
叶释知道他这是无声的反抗,他总是带着笑。而每当抗拒恼怒的时候便会是这副模样。
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不喜,叶释挥袖而去。
不多时,便有着小沙弥送来了素食进来。
叶菩提毫无口腹之欲,便随意的让他将东西放在桌上了。
对着一院的落花,叶菩提内心的情绪繁复不明。
灵山上是没有季节之分的,除了寺庙的宝相庄严,各个角落都是明媚的。
春桃,夏荷,秋桂,冬梅,都毫不犹豫的舒展着自己的芳姿。
不需要百花仙子的精心侍弄,在这灵力丰沛的地方,饶是最没有仙骨的狗尾巴草也能松松的修一个散仙出来。
而这漫天的神佛,最是喜在开坛讲法的时候让那身姿妙曼婀娜的飞天神女们挎着花篮,混着琵琶笛子奏出仙音相迎。
而灵山上养的这些花精树灵便是提供最鲜美的花瓣来源了。
凡间,应该是开春了吧。
月白…怎么样了?
从前的从前,百年如同一日,一日又一如千年。平淡的生活,总是在清修中便度过了,他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是,离开了她,自己的心中为何空空落落的?
想到她被撞的那一下,虽然自己挡开了大半,但是释迦摩尼佛的怒气仅是余威又岂是她能吃得消的?
心中便是一阵一阵揪得疼。
不行,自己得赶快到她身边才行。
他幽幽长叹,修行之人本应该断情绝欲,跳出六界,且要兼怀慈悲之心,与人快乐,拔人之苦。
他一心追求大道,早在拜入师门时便自己拔去情根,自己的情丝又是何时而生?
情?
何为情?
他突然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怔住。
那样遥远的字眼,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满眼复杂的看向手中的锦囊,粗陋的针脚。忽的手中腾起一团蓝汪汪的火焰。
火焰不大,在风中微微颤抖着。
罢了,罢了。
既然自己一开始就对她存了不一样的心思,何不面对?
心中的千转回肠在其实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叶菩提连忙熄了掌中的寒焰,但是锦囊的一角依旧是被烧毁了,显出烧焦的黑色。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叶菩提越发着急了。
必须赶快离开灵山才行,想着一把便将手中的锦囊纳入怀中,依照叶释的性格。月白哪里还会有命?
看着地上道道金华闪过的咒文,叶菩提眼里划过一丝阴霾,他心知这是叶释在明着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况且。以他对叶释的了解,这小小的一方院子,不知埋藏着多少阵法符篆。他宁愿自己脱一层皮,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让他离开。
有了上一次惨痛的经历。叶菩提毫不怀疑这些东西的危险程度。
到底怎样才可以出去?
其实叶释出了院子并未走远,而是给自己施了一层法掩去了身形,就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一直看着焦急不已的叶菩提。
他趁着那日叶菩提为救月白爆发灵力,掳走他时便趁着他刚恢复将他一身大半的灵力封印了。
现在,这世间已经无人能够与他匹敌了。
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叶菩提也不能。
他该高兴么?
自己不择手段换来第一的实力,为何没有让他空寂的心填满些。看着他为另外一个人情痴,心中竟像是被刨开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呼呼灌着冷风。
为何抛下他一个人。不是说好的永远在一起么?
恍然中,他似乎感觉自己又化作了孩童时期,光着脚,穿着单薄的衣衫,走在一片混沌中。
天与地。黑与白,就像是扭曲成为一团的面糊。他欲想挣脱,却是无法动弹一下。
他的眉眼满是戾气,这个世界都让他厌恶!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却是怎么也走不完。
过了好久,这个混沌的空间蓦地炸裂出一道白光,晦暗扭曲的世界被撕开了一道裂缝,那光芒就出自那里。
温暖的,充满生机的,散着一股好闻的淡淡香味。
他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光束。
接着自己却是不受控制的向那处走了过去。
他的眼睛被那刺目的光亮弄得眼泪汪汪,可是他还是忍住了眼中的酸涩努力瞪大了眼一步一步的靠近着。
他看到了什么?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天是澄净的犹如毫无瑕疵的蓝宝石,茵茵的碧草一望无际,中间夹着各色的野花,风一吹来便轻轻的晃荡着。
最中央处是一颗大树,叶子沙沙的响着像是在奏出乐音一般。
那枝叶上流转的五色光华,一时让他看花了眼。
“释儿!在瞧什么?”大树的后面探出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正冲着他眉眼弯弯的笑着。
叶释对于出现的人猛地一惊,接着一脸防备的打量着他。
虽然年纪尚小,但是这人却是有着如兰的清丽,行止优雅,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舒服气息宛若春风。
看着面前的人许久没有反应,叶菩提不由皱了皱眉:“释儿,你是不是又偷偷溜到“那边”去了?”
看着靠近的男孩,叶释不由身子往后一缩,却在下一刻被叶菩提握住了右手。
看着释儿迷茫的双眸,叶菩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次竟是将脑子都弄糊涂了么?哎,怎么这么调皮,我不就是眯了一会你就这幅样子了。算了,随我来吧…”
叶释听着那人叫自己释儿,不由的有些恍惚,好像记忆中是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一直在这样唤他。
本来想挣脱那人的手,这下却乖乖顺从着拉着。
那温柔的小男孩将他牵到了一道清流旁边,那涓涓的河流不大,掩在茵茵碧草之间,却是在
那棵大树的不远处汇聚成为了一潭碧水。
水面上有几张葱绿的荷叶,托着一朵白净泛粉的莲花。
越是靠近,叶释的灵台便越发清明起来,一种来自血脉中的呼唤,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嘶——
水的冰凉一下让他从这种状态中走了出来,自己双脚不知何时以被那溪水包裹了。
冰冰凉凉的水,让他舒服的想呻吟出声来。
就像是婴儿回到了母体。
他有些困惑的看着水面上映出的人影,胖墩墩短小的身子,肉嘟嘟的脸,这是他么?
吸吸鼻子,水面上的那人也跟着吸吸。
眨巴着眼睛,水面那人也跟着眨巴两下。
他凑近了水面,想要看个究竟,对着水面那人一阵挤眉弄眼。
“噗嗤——”看着水面那人的丑样,叶释不由乐的哈哈大笑。
突地脚下一滑,他一下倒栽进了水里。
叶菩提看着浮出水面,脑袋上顶着一团绿油油的水草,嘴巴里一条生鱼不停摆动的叶释。
再配上那一脸无辜茫然的表情,叶菩提只得摇摇头。
这孩子,又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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