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邵男做好早饭端来放在火炕的饭桌上,盘腿大坐等着的洛醺俯身看看两个碗,居然是疙瘩汤,还不如昨晚在馆子里吃的面条呢。
于是,又拿着筷子当当的敲碗给邵男的不是暗示是明示。
邵男急忙解释:“等我们去照相馆回来,顺路买些菜,中午我给你做点好的。”
洛醺用筷子扒拉下疙瘩汤,里面的葱花黑乎乎的,显然是汆烫时把葱花炒糊了,感觉邵男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瞅着那黑乎乎的葱花胃里作呕,还煞有介事的捂着嘴巴想吐的架势。
想吐?她脑袋里灵光一闪,如醍醐灌顶般突然冒出对付邵男的主意。
“怎么了?”邵男关切的问。
洛醺又干呕几声,然后抚摸肚子,不胜娇羞的道:“你怎么能给一个孕妇吃这种东西。”
孕妇?邵男盯着她看了半天,探寻似的问:“你说你,有了身孕?”
洛醺丢下筷子,满脸不悦:“不是我难道是你。”
邵男仍有些怀疑,暗想假如洛醺有了身孕,沈稼轩绝对不会让她同自己来北平,严肃道:“沈大哥为何没有告诉我?此事关系重大你不能骗我。”
撒谎而已,手到擒来,洛醺道:“我和我叔刚见面就被你带来北平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正因为此事关系重大,邵男觉得洛醺不应该骗自己,立即信了,想了想道:“等下我去给沈大哥打电话,要他来接你回去。”
洛醺怕沈稼轩来了自己装怀怀孕的事穿帮,急忙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他一来一回太费事。”
邵男有点担心:“你一个人,能行吗?”
洛醺胸有成竹的:“当然能行。我也是久经沙场。”
邵男道:“可以,快吃,吃完饭我们就走。”
洛醺欢天喜地:“去火车站?”
邵男摇头:“去照相。”
洛醺蹙眉问:“我都回家了还照相干啥?”
邵男边吃边含糊的答:“你假扮我太太差不多已经被对方得知,总得弄个照片继续糊弄下去。”
退而求其次,拍婚照总比日日夜夜和这个美男在一起好,洛醺不怕对方喜欢上她,还怕自己喜欢上人家呢。关键是邵男长的太好看。自然卷曲的头发纷披两边,浓眉如挑剑,眼睛却深陷,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不胖不瘦,不黑不白,性格不内敛也不张扬,一切都恰到好处。
她正盯着人家打量呢,邵男猛然抬头,她立即垂下脑袋,做贼心虚,甚至有点犹豫。自己这样跟他开玩笑是不是有点过火。假如被父亲知道,就是被沈稼轩知道都能责怪自己。
心里慌乱,狼吞虎咽的吃完饭,简单收拾下就随着邵男就近找了家照相馆。
照相馆的伙计非常热情,听说他们要拍结婚照。还拿出各种礼服要他们换。
洛醺拒绝,首先觉得这是假的,自己不可能郑重其事的跟沈稼轩之外的男人拍结婚照,另外那些衣服看上去很旧,不知被多少人穿过,她嫌弃。
邵男也不强求,顺从她的意思,两个人坐在一起,遵照师傅的指示,紧挨着,砰!终于照完,定下几天后来取。
邵男站起去付款,洛醺也想起身,突然感觉体内涌动着一股热流,暗叫不妙,顿时大腿根处热热的,知道是来了月事,算算日子还没到呢,突然袭击毫无准备,想自己屁股底下定然是通红一片,于是脸先红了,且火烧火燎羞臊难当,这回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走啊。”邵男结账回来,见她傻呆呆的坐着不动,喊她。
洛醺仍旧正襟危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看看从自己坐着的地方距离照相馆门口相当长的一段,假如自己这样站起走过去,就是邵男看不见,旁边的伙计都能看见,没有办法唯有拖延:“不如你先走吧,这照相馆古香古色,我欣赏一会。”
邵男习惯的把眼珠子左右转动,道:“不行,我怎么能丢下新婚的太太不管。”他隐晦的意思是怕洛醺不安全。
洛醺难堪不仅仅是自己当众出丑,更因为让邵男发现自己来了月事,所谓的怀孕就是明目张胆的欺骗,仍旧不肯站起,且有些不耐烦:“你走吧,我想一个人溜达溜达。”
因为着急,眼眶红了,蹭着火烧火燎的脸,想哭的样子,邵男看着她很是莫名其妙,也知道她大概出了状况,低声问:“怎么了?”
总不能一直赖在这里,洛醺硬着头皮站起,回头看看木头板凳上都被染红。
邵男愣了愣,恍然大悟,立即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洛醺披上,他长的人高马大,洛醺穿着他的外套像大衣,他又掏出手帕把凳子擦干净,然后看洛醺微微而笑,一脸的云淡风轻:“走吧。”
这一刻,洛醺对他的抵触差不多烟消云散了,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回了家。
回家之后邵男也没有质问她为何骗自己,顺手在街边买了点菜,就动手给洛醺做饭。
洛醺收拾好自己,羞怯怯的蹭到邵男身边,蹲下帮他摘菜:“对不起啊,我说怀孕其实是跟你开玩笑的。”
邵男点头:“我知道你和沈大哥感情好,才见面就要你们分开这实在是惨无人道,可是洛醺,我要你配合我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而是怕遇到麻烦就无法窃听到那份情报,你知道吗,日本人抓了一千多中国劳工准备送往一处,我窃听到他们把劳工藏在哪里或者是将要送往哪里,这一千多人就可以得救了。”
洛醺吓掉了手中的一绺芹菜:“这么严重,对不起,我不该胡闹的。”
邵男仍旧是淡然一笑,淡得就像一缕清风在他俊朗的面庞上拂过,指着里屋道:“你身体不舒服,去歇着吧。”
洛醺没有走,而是同他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也才得知邵男的身世,他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法国人,家也在法国,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洛秀才的某个去法国学习的同志,于是放弃了优渥的生活从此走上革命道路,只为了解救千万万的劳苦大众。
洛醺听后无比汗颜。突然间从心里佩服邵男。也决定此后努力配合他。
几天后,他们的婚照拿回来,挂在堂屋的墙上,非常醒目。
洛醺身子干净后。为了弥补自己曾经对邵男的欺骗,洗衣服收拾家,干的非常欢实,也不再挑剔邵男做的饭菜难吃。
这天晚饭后,邵男在研究窃听的事,洛醺闲着也是闲着,把院子清扫一遍,提着戳子出去倒枯叶等废物,胡同尽头。模糊的暮色里踏踏走过来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子。在邻居的门口站住,旗袍、披肩、高跟鞋、大波浪的长发,打扮得很时髦。
“你好。”她主动开口同洛醺打招呼。
“我还行。”洛醺礼貌的回应,竟然说出这样的一句,当真是顽劣不改。
那女子也被她逗乐。指了指:“我们是邻居?”
洛醺点头又反问:“你是这家的女主人?”
那姑娘嗯了声:“和我丈夫两个人住在这里,我才回来,等下去你家串门。”
洛醺答应着:“好啊。”
那年轻的女子摇曳多姿的走进邻居的大门,洛醺急忙回来告诉邵男:“我猜,她是不是发报员?”
邵男道:“极有可能,她说要来串门只怕是真的会来,当然是来探听我们的虚实,我们必须小心对待。”
洛醺转头看看炕上已经铺好的两床被褥,急忙跳上炕去,把邵男的被褥抱到炕头和自己的被褥放在一起。
邵男想了想,也跳上炕去,索性把他自己的被褥放回柜子里,只留下一个枕头,道:“我们是新婚,是不是,应该……”
有点难为情,没有说下去,洛醺心领神会,赞同:“是应该一个被窝睡觉。”
两个人又把屋子检查一遍,感觉没什么疏漏,这时街门敲响,洛醺看看邵男,邵男道:“去开门。”
洛醺有点慌乱,是因为得知那女人极有可能是日本人,即使不是日本人也是他们雇佣的发报员,洛醺是想起了浪雄与和子的狠辣,知道这女人也必定是个厉害角色。
过去把门打开,果然是邻居所谓的女主人,热情的招呼进来。
邵男正装腔作势的在看书,洛醺把那女人给他介绍,却不知怎么称呼。
那女人道:“我丈夫姓高,叫我高太太吧。”
洛醺道:“这是我先生,姓邵。”
几个人寒暄之后,高太太看着墙上挂着的照片:“你们是新婚吧。”
洛醺道:“是。”
高太太咯咯一声娇媚的笑:“怪不得你先生看你的眼神那么深情。”
洛醺顺杆往上爬:“我先生是疼爱我。”
邵男听着,配合的拿过一件披肩过来给洛醺披上:“天凉了。”
洛醺就娇羞的把脑袋往他肩头依靠着。
高太太无比羡慕的道:“好了,今个算是正式认识,改天同我丈夫一起过来拜访,远亲不如近邻吗,不打扰你们新婚燕尔的美好时光。”
洛醺把高太太送走,邵男过去把大门锁上。
洛醺脸上还在假惺惺的笑着,一转身又把脑袋靠在邵男肩头撒娇。
“人家已经走了。”邵男提醒她,声音却低得像耳语。
洛醺突然醒悟过来,舔了下嘴角,害羞道:“入戏太深,不过,听她说话的口音非常纯正,你不会弄错吧。”
邵男笑了笑:“高太太,高桥的太太。”
洛醺不明所以:“高桥又是谁?”
邵男深邃的目光变得幽远了:“特高课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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