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醺没有再对谁提及这件事,认定是沈稼轩干的,他是沈家大爷,即使自己手里有这枚钮扣做罪证,也没人能制裁得了他,更别说沈老太太出名的护犊子,更别说县长都同沈稼轩交好,在金水湾甚至县里或许省里,都是他沈稼轩的天下,洛醺懂得不能以卵击石,这件事被她悄然压下。
只是之前沈稼轩在她心里的好印象一落千丈,或者可以说是荡然无存,她在想应该提前离开沈家,基于欠沈家的一百块大洋,自己心里曾经歉疚,现在既然他不仁自己完全可以不义,但不能说走就走,她要把这件事说给父亲听,他沈稼轩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离开沈家父亲一定能同意。
走之前得解决一件事,那就是麦子托付撮合她和车夫老杜的婚事,洛醺第二天就找老杜问,老杜受宠若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是对着洛醺鞠躬叩谢,忽而担忧道:“此事,老爷可知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老杜说起沈稼轩,洛醺蓦然就想起昨晚之事,心就气得突突的跳,啪嗒撂下脸:“麦子是我的丫头,是我花两亩地换来的,问他干什么。”
老杜憨憨的呵呵一笑:“少奶奶,那两亩地,可是老爷叫人帮忙开垦出来的,主要是我们做下人的,老爷不发话我哪里敢娶媳妇。”
洛醺知道,很多伙计都是卖身在沈家的,有活契有死契,死契就是一辈子在沈家为奴,即使是活契,在没有离开沈家之前,他们的人身自由都掌握在沈家手里,婚丧嫁娶之事这些伙计是不能擅自做主的,所以她能理解老杜的心思,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虽然非常不愿意见沈稼轩,也还是硬着头皮过来找他。
琢磨自己在柴房时他都敢欲行非礼,自己送上门来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都因为麦子被沈老太太责令下地干活,是她洛醺的丫头不假,但沈老太太说不能白养活一张嘴,所以她不得不自己一个人来,在找沈稼轩之前,她在怀里揣了把剪刀,暗想他如果冒犯自己,杀不死他还可以自杀来保名节。
洛醺本来也应该下地干活的,但她得知沈老太太正被葛玉秀的事弄得心烦气躁,是以就趁机歇息一天处理麦子的事。
沈老太太把葛玉秀送回去后又被葛家给送了回来,老太太那个妹子的脾气不比她差毫厘,说是闺女已经出阁,除非沈家给葛家一纸休书,否则这桩婚事还得算数,老太太那个更加跋扈的妹子,觉得自己的嫡亲姐姐是断然不好意思给自己闺女一纸休书的,才有恃无恐。
所以,沈老太太不胜其烦,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葛玉秀是断然不能给儿子做四奶奶的,但送又送不回去,唯有留下暂时也别无其他办法,所以洛醺才趁着她焦头烂额的时候开小差,没有下地干活,而是留在家里处理麦子的事,
站在沈稼轩门前,她踟蹰半天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在卧房门口接着犹豫,没有决定进去还是不进去之时,门却吱嘎开了,沈稼轩立在门口。
“进来吧。”他随随便便的说着,转身先往房里回,走了几步感觉洛醺没有跟上,回头看才发现她兀自站在门。
“怎么不进来?”
洛醺依然没有迈进门去,只道:“麦子要我做主把她许给老杜,可是老杜却需要你给他做主,是以我来问问,你同意不同意。”
听说把麦子嫁给老杜,沈稼轩没有反对,还道:“老杜现在是府里的车马总管,虽然年龄大些,但为人厚道,麦子跟了他不会受气,此事我同意,
洛醺道:“既然你同意,我就去告诉老杜。”
她转身就走,啪嗒,怀里揣着的剪子掉下,剪尖刚好刺在脚面上,她哎呀一声,随即跳起,雪白的袜子顿时染红。
她在门外,沈稼轩在门里,愣了下,立即出去,退去她的鞋子和袜子,不小的一个口子,拽着她就进了屋子,四处的找,找不到可用来包扎之物,刺啦,沈稼轩撕下自己长衫的下摆,条纹的府绸,上好的料子,撕得洛醺好不心疼。
给她包扎好,沈稼轩才过去拾起剪子问:“说,大白天的为什么揣把剪子在身上?”
洛醺支支吾吾半天:“喜欢剪子。”
沈稼轩:“……”
从未听说谁喜欢剪子就走到哪揣到哪的,他不信,再问:“俗话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这是揣剪子扎自己的脚,自作自受,说实话,为何无端的携带剪子,这算得上是凶器。”
洛醺看他的脸看他的目光,无法相信这样一个满身正气的人会做出那样龌蹉之事,可兜里的这枚钮扣实实在在的暗示除了他沈稼轩,别无他人,昨晚之事记忆犹新更心有余悸,突然就怒从心头起:“我说为了防备你的侵犯,你信吗?”
沈稼轩:“……”
他盯着她的脸看,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她不过是在说笑的答案,可是看了半天,洛醺非常认真,沈稼轩把目光慢慢慢慢的垂下,看着洛醺受伤的脚,不知何时自己让她惧怕,难道是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喜欢吗?
好一阵的沉默,屋子里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洛醺不知沈稼轩为什么失落和煎熬,只以为他是被自己戳穿丑事,俗话说狗急跳墙,还是不要惹怒他的好,于是道:“逗你的,跟麦子学做针线活,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把剪子揣在身上了。”
沈稼轩半信半疑,兀然一笑,笑的有些诡秘,道:“学做针线活是好事,学会了吗。”
洛醺按捺不住对他的愤怒,突然灵机一动道:“叔,你那件洋装的扣子好像掉了一颗,我给你缝上,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沈稼轩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衣服上的扣子掉了。”他说着过去衣架上把那套猎装拿过来给洛醺。
洛醺急切切的去找,蓦然愣住,沈稼轩的这件衣服扣子真的掉了一颗,虽然不是她之前感觉到的胸前口袋,但在领口处,只剩下半截缝着钮扣的线头,她想或许是自己判断失误,当时拽下的不是口袋上的纽扣而是领口处的,感觉自己的鲜血已经要喷出来,因为,她曾经那么那么的喜欢沈稼轩,虽然这种喜欢模模糊糊没有一个明确的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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