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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和肖华的声音极低,连站在他们面前的贾亮也没能听见,却字字落在了楚国公耳中。
早些年,夜小小年纪带兵出征,就连战连胜,几年时间,就将楚国公一辈子在战场上打杀出来的荣光盖住。
他一直认为夜只是运气好,或者是在战场上夺了他人的战功,不承认夜的才干。
后来不得不承认的时候,他已经老了,再难有当年的雄威,而夜却不到二十岁,他嫉妒夜的大好年华。
嫉妒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一旦有了嫉妒,人心就变得扭曲,看人也不再公正。
一次先皇病中,不无担忧地说:二皇子什么都好,就是杀心太重,他怕他做了皇帝,不能象他兄长一样仁心宅厚。
他听了这句话,但开始认为先皇是希望大皇子做皇帝的,只不过大皇子苦在庶出。
因而他开始为命运大皇子不公平,一心为认定的主子效命,所做所为自然可以说是为了一个‘忠’字,可是助自己认定的人夺皇位,将肖华兄弟赶尽杀绝。
再之后,太子无能,他怕江山毁在太子手中,起了自己坐上那位的心。
摸心自问,这一路走来,他何偿没有一点私心。
又何偿不是背负上了‘不义’的罪名。
楚国公败给肖华,眼也跟盲得差不多,没有了那雄心,为了女儿,不再与肖华计较得失,但心结终究没有解开,听了肖华如同遗言地托付,想到这些年来与他相争的种种。
心头波澜起伏,一时间难以平伏。
向肖华和夜所在的方向望来,“再过两盏茶功夫,这雾还得大些,到时别说寻人,就是跟前的人,也未必看得清,大家随我瞎子逃命去吧。”他故意把‘寻人’和‘瞎子’二字咬得极重。
肖华听出他话中有意,心里一动。
楚国公本是增城的人,年轻的时候又镇守增城多年,对雾竹林中道路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而且楚国公的眼睛近乎盲了,与瞎子并无多大区别。
楚国公看不见东西,习惯了用耳朵听,来辨别周围情境,肖华就算耳力不错,却未必及得上楚国公。
这时大雾弥漫,别人无法视物,对楚国公却是没有影响,而且楚国公比他更能分辩远处的动静。
“岳父,是不是另有道路进可以进林子深处?”
楚国公之前被丧尸绊倒,武器已经遗失,夜砍了根竹子,削去旁枝递给楚国公当拐杖。
楚国公接过竹子,“就算另有道路,也得先出去。”
肖华忙吩咐所有手拉着手,千万别掉队,只盼能早些出去,早些从另一条路进入雾竹林深处。
楚国公听了这一阵,知道丧尸确实是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但东方却有不小的空缺,那个空缺后头便是一条天然的山洞,出了那山洞,就到了增城
当年他镇守增城时,在那处设了机会暗门,一旦外敌破城,增城的军民就可以从山洞撤出增城,再利用雾竹林撤退。
那通道,可以出城,自然也可以入城。
当年跟随他镇守增城的兄弟,在增城被划给北疆后,都撤离增城,分散到各处,所以那条秘道也就成了无人知道的秘密。
这条保命的秘道,北疆人当然不可能知道。
他们现在只要赶在丧尸围拢前到达那处暗门,就可以摆脱困境。
楚国公虽然熟知道路,但终究十几年未曾回过增城,林中竹子比过去又密了许多,那时的道路,已经长满竹子。
为了更快地通行,夜和肖华等人抢在楚国公前头,砍削拦路的绿竹,迅速开出条道路。
他们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而初八他们更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这队人,虽然人数不少,但一路行来,却是鸦雀无声,而且迅速极快。
只半柱香时间,就绕开尸群,来到石壁前。
众人见是死路,而最后头传来信息,丧尸已经察觉他们的去向,向边追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只道是楚国公事隔多年,忘记了林中道路,再加上他眼盲,难以视物,带错路,也不足奇。
之前便已经陷入绝境,现在走到死路上,处境或许更为险恶。
但楚国公却没有听见一个人抱怨喝骂,事隔三年,楚国公再次心中震撼,夜和肖华的队伍上下齐心,实在不是他人可比。
试问天地间,有什么样的队伍能与这样的队伍相比?
他妄争了这些年。
贾亮道:“陛下,王爷,我们杀出去,跟他们拼了。”
肖华不答,只静等着楚国公,即便是到了这时候,他仍是相信楚国公的,相信楚国公这么做,必然有因。
楚国公也不解释,自行上前,走到石壁上一阵摸索。
长满青苔陡壁上慢慢滑开一块巨石,露出石后山洞。
“有个洞,皇上,王爷,有个山洞秘道。”站在石壁前的士兵欢呼出声。
心生绝望的将军们顿时振奋,虽然欢悦,却无人出声吆喝。
肖华暗松了口气,和夜交换了个眼色,前头已经有人点了火把,先行进洞探路。
夜怕前头有异,抢到最前头开路。
楚国公望着夜被众人遮去的高大身影,暗自一叹,先皇看走眼了,他在战场上固然勇猛,该下手时,果断绝决,毫不手软,却并非先皇担心地嗜血嗜杀。
他带人守着西山口时,最外围的小分队被丧尸袭击,那队人马误打正着的把丧尸灭去,但他们或多或少却也被丧尸咬伤。
他们是在战场上滚打多年的,谁没有带过伤?
他们并不知道被丧尸咬伤或都抓伤会变异,对身上的这点伤,哪里会在意。
不料,没有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丧尸,扑咬潜伏在附近的战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而且变异极快,根本防无所防。
数百精兵没一会儿功夫损了不少,而且不断有人被咬到抓到。
夜发现凡是被咬被抓的都会很快变异,去扑咬其他人,毅然下令未被咬到和抓到的人尽数撤离。
有被咬被抓,立刻就地解决。
他的果然总算是保下了一半的人,但从山谷里涌出的丧尸越来越多,他们根本无法抵拦。
以夜的功夫,完全可以独自逃生,他却与众兄弟一同厮杀,设法撤出,只要是没有被丧尸所伤的,他一个也不肯舍弃,就连他这么个拖人后腿的老头子,都不肯抛下。
他是真英雄,与先皇伪善的仁心宅厚断然不同。
楚国公老眼微热,突然间后悔那些年所做的一切,如果他不助他们皇兄做那些事,他兄弟二人接管江山,或许这天下,将是另一番大好光景。
等所有人进入山洞,群尸的脚步声已经在百步之内。
楚国公无光的眼望向肖华所站的位置,指指石洞旁边的石八卦道:“这里关门的机关步骤,就是那头开门的步骤,你可要记好了。”
“是。”肖华恭敬答应。
“上七,下五,进三,退八,左六……”
肖华照着楚国公所说,推动石八卦上的石子,等最楚国公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石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再次紧紧合拢。
楚国公又问了一遍,“你可记下了?”
肖华平时看任何东西,都是过目不忘,又是亲手操纵这个机关,自然已经了记于胸,“记下了。”
楚国公仍是让他将机关步骤重复了一遍,果然没有错,才满意地点头,“走吧。”声音仍然平静。
肖华虽然担心青衣,恨不得能早些重返雾竹林,但见楚国公不提,也只能耐着性子。
青衣是他的妻子,同样是与楚国公相依为命的女儿,他相信,如果青衣有什么意外,楚国公的痛苦未必就差过他。
楚国公能如此平静,定然当真另有办法。
静下心来,扶楚国公前行。
楚国公将他推开,怒道:“我还没有老到需要人扶。”
“对不起。”肖华垂下手,他当楚国是眼睛不好使的个老人,却忘了他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楚国公坏脾气地道:“你有功夫跟我这老头子耗,倒不如尽快到前头打开石门,放兄弟们出去,也好早些重返雾竹林救我那可怜的女儿。”
“岳父教训得。”肖华忙叫了个亲兵照看楚国公,他向前急赶而去。
楚国公走出不远,突然对亲兵道:“糟糕,果然是年纪大了,竟忘了那头的门比之边在最后的尾数上多了一个退五,但那退五要隔上半拍。”
亲兵道:“我这就叫人去向皇上禀报。”
楚国公摇头道:“此事非同小可,万一出点出点错漏,我们所有人都得被困死在这山洞里。”
亲兵怔了一下,也有些着急,“那我背您,赶紧着去告诉皇上。”
楚国公道:“你虽然年轻,但背着一个人,总会慢上许多。我怕时间耽搁太久,增城有变,你赶快去亲自告诉他。记住了,退五,要迟半拍。”
亲兵犹豫,“可是皇上令卑职跟随国公。”
楚国公手中竹杖敲着地面,“糊涂,就这么一条道,又有这许多人在前头,我还能跟丢不成?你赶紧去通知了肖华,再回来接我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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