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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说这话,也不过是试探他们,见他们如此,反而释然,脸上不露声色,道:“这信你们不报也罢。”给他们解了毒,解开他们被封的穴道,放他们离去。
回头见肖华正含笑看她,将嘴角一撇,“我去燕京是为了接儿子,与你无关。”
肖华微微一笑,也翻身上马,“无论如何都好。”
青衣觉得背上凉飕飕地,有种小白兔掉进大灰狼设下的陷井的感觉,发现了问题,就得当机立断,立刻把问题解决,“你我得约法三章。”
“哪三章?”肖华没指望她能乖乖妥协,打定了主意,绑个草船,不管飞镖飞箭,全用草船接着,有来无回。
“翻墙爬窗,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不许做。”青衣回了燕京,身份就是皇后,想在宫外居住,一旦被人认出来,会有很多麻烦,如果不想被人认出来,就得遮遮掩掩,也是不方便。
再说蛇侯藏在暗处,如同潜伏着的毒蛇,她带着小龙儿在外头,而肖华在宫里,照应上难免不便,到头来反而容易拖彼此的后腿。
所以她在京里的日子,还得住在宫里。
住在宫里,不让他进屋,他老大一个皇帝,自是没脸硬闯,但偷偷摸摸的事,她就不得不防。
“好。”肖华爽快答应。
“你不能限制初八他们任何行动,也不可派人跟踪。”
“这是当然。”
“我爹……不能屋囚……”
肖华心里一痛,伸臂将她抱起,放在身前,紧紧抱住,面颊轻蹭着她的耳鬓,“你爹就是我爹,我自会与你一起给他养老送终。这两年多来,燕京国泰民安,那件事即便是没有被人完全淡忘,却也不再放在心上。”
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放不下的只有楚国公本人。
青衣眼睛微微一涩,垂下头,其实爹爹未必肯与我们一同回京。
这些年,父亲虽然对当年之事半字不提,但那终究是父亲一世的恨事,燕京是父亲的伤心地,她又岂能奢望父亲再回到那伤心地?
但如果把父亲一个人留在这里,她难以心安,也难以放心。
肖华见青衣不语,便轻声唤道:“青青……”
青衣反应过来,慢慢坐直身,离开他的怀抱,“你先回京,我随后和兄弟们一起前往。”
她虽然决定了回京,但终究还是需要跟初八他们商量,如果他们愿意随自己进京,当然最好,如果不肯,她也不勉强。
至于父亲,她更是要妥善安排,至于怎么才能妥善,她一时间还能想好。
小龙儿固然重要,但父亲也不能不管。
肖华回京,自能照顾小龙儿周全,那么她等有了两全的办法,安置好父亲,再去接小龙儿与父亲汇合。
肖华知道她放不下父亲,也不迫她,只轻点了点头,与她一起尽快回雪狼族,把小龙儿已经寻到的消息告诉大家,免得大伙仍然为小龙儿的事,四处奔波。
青衣向初八等人说明去意,从林子里出来的人虽然已经渐渐习惯这片安宁的生活,但无一肯独自留下,于是无一例外的愿与青衣进京。
楚国公也如青衣所料地不愿再回燕京,说去陈州看望老太太。
父亲独自留下,固然不妥,但强迫父亲去那伤心地,青衣也不愿意。
去陈州虽然路途遥远,但只要避开蛇侯的眼线,却也是个去处。
为了防着蛇侯,父亲会与她一路离开雪狼族,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由贾亮带人护着父亲,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队伍,前往陈州。
而她和初八他们仍吸引着蛇侯的眼线,前往燕京。
雪狼大步行来,神色焦虑,急奔进院门口,“十一,你们要去哪里?”望见平空出现在这里的肖华,微微一怔。
青衣借居雪狼族这许久,不能没交没待地离开,向雪狼走去,回头见肖华在父亲耳边说了句什么,父亲怔看了肖华一会儿,陷入了沉思。
肖华回头,睨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极浅的笔意。
等青衣向雪狼说明了离开的理由,回到家中,见父亲正在收拾东西,虽然她和父亲,在路上还能有些日子相处,但想到父亲现在的身体状态,这一去,或许就是永别,心里酸楚,上前抱了父亲的胳膊,“爹,你一定要保重身体,等女儿来接你。”
楚国公故作奇怪道:“你要去哪里接我?”
青衣道:“自然是陈州。”
楚国公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我要燕京,你去陈州接我做什么?”
青衣怔了一下,一把把父亲抱住,喜得眼泪花都险些飙了出来,有父亲同往,她也就没了后顾之忧,高兴之余,很快想到肖华离开前在父亲耳边说的那句话。
不知他说了什么,竟让父亲改变主意。
想到这里,一颗心开始打颤,那混蛋狐狸该不会用了什么龌龊手段,比方说威胁……
小心问道:“肖华他……”
楚国公哼了一声,“我当年就不曾怕过那小狐狸蛋子,难道现在还怕那小狐狸蛋子吃了我?”
青衣吸了吸鼻子,笑了,将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量他不敢。”
楚国公深吸了口气,轻抚女儿的头,“其实爹爹就不该起去陈州的心,让你难受。”
青衣摇头,“爹爹想奶奶也是难免。”
楚国公眼眶突然一红,“你奶奶已经不在人世,你二娘改嫁他人,彩衣以舞姬自荐,投入了北疆王的怀抱。”
青衣微微愕然,难道肖华给父亲说的就是这个?
“肖华,说的?”
楚国公幽幽一叹,“他现在告诉我,总好过等我到了陈州才知道。”
一路上满怀期望,本以为到了地方,就能与母亲团聚,可是到了地方,发现人死的死,散的散,竟落下他空空一人,孤苦无依,到那时反而更为凄凉悲痛。
青衣后悔没有事先打听好消息,竟差点犯下大错。
楚国公点了点头,如果抛开与肖华过去的天下之争,肖华确实是一个有担待,值得依靠的男人。
三年之约将到,青衣本该回到他身边,而他又何必因为自己的那点卑微的自尊,再耽搁女儿的后半身。
但如果只是这个理由,虽然会打消父亲前往陈州的主意,却未必能让父亲愿意进京。
“他还说了什么?”
楚国公犹豫了一下,道:“他说,你母亲的坟是空坟。”
青衣呼吸瞬间一窒,“娘是爹亲手葬的,爹相信?”
楚国公道:“不管信与不信,都想去看看。”
青衣默然,大巫师对她说的话,她不愿告诉父亲,是因为她无法确认就算母亲重生,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万一此时的母亲巳不再是以前的母亲,见着了只会陡生悲哀,所以她在没有亲眼所见之前,不愿给父亲凭空搁下一丝想头。
但肖华的想法却与她相反,肖华向来是哪怕有一丝希望,都会去争取,抓住。
哪怕最后落得一场空,哪怕是到头来痛极心髓,也是努力过,也不会后悔。
这就是他与她的不同。
所以在朔月盅毒的事上,她选择避,只要她避开了,等她的主魂醒来,就会是一个新的开始,或许那时的她未必还带有过去的记忆,但她是他的剑魂,他将是她的一切,她会为他倾及一身。
但他却不愿认同。
他贪心地想抓住所有,包括现在的她。
青衣轻抿了唇,天地间,从来就没有‘完美’二字,他太奢求了,到头来只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得知肖华去了贾亮那边,就去与初八和二月碰面,商量了下路上的事宜,初八乘机说出二月的要求,由二月自己处置香檀。
青衣知道二月与香檀的关系,依在马柱上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没有立刻答应。
初八道:“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
青衣慢慢开口,“二月固然不舍得与香檀之间的情份,但我更不舍得随我两年多的兄弟们。”
二月一个手软,被香檀所利用,他们一帮子人全都有可能陷入僵局,到时死的就不是一个香檀,很可能是这两年来同生共死的所有兄弟,以及雪狼族的所有族人,这个险,她冒不起,也不愿冒。
初八又岂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放心,就算二月手软,我也不会手软。”
青衣轻点了点头,丢掉手中狗尾巴草,站直身离去。
是夜,青衣做了个梦,梦中与肖华恩爱缠绵,就在彼此紧拥着在快意浪潮中沉沉浮浮之际,突然看见肖华的身体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化灰而去,只剩下几残飘散的残魂,她害怕极了,拼命地想抓住那些渐渐消失的残魂,但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不要。”青衣猛地起身,夜风吹来,面颊上一片清凉,她才慢慢回神,是梦,一场她日日夜夜害怕着的梦。
黑暗中,一只手悄然无声地伸来抚上她的脸庞,她惊得猛然抬头,床边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黑暗中看不清面色,只依稀望见双墨石般的眼睛,刚刚放开的心脏,再次抽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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