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女孩子笑起来,清秀的面容顿时变得像山间的溪水一般灵动,“你这样傻傻的样子真有趣,就像以前我最喜欢的那只泰迪熊。我是说,你是怎么做到,在他出手偷东西之前,就把他看穿了呢?难道你做过警察?可是年龄不对啊,你应该刚满十七岁吧。”
泰迪熊……
百草又愣了愣,她不知道什么是泰迪熊,是熊的一种吗?
“我……我看出来是因为……”百草努力回忆着发觉小偷的过程,很多时候她身体的直觉要超过大脑的运作,必须仔细理一下头绪,才能说出来,“……首先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不对……他从我面前走过去的时候,是他的眼神让我注意到他……然后……还是他的眼神……其他人都看着面包铺子里的糕点或者店员,他的目光始终看着人们的口袋和手提包……还有,如果他只是想买面包,就不应该到那个中年女人身边去……而且靠得太近了……他的手就在她的皮包旁边……所以他的手指一动……”
“你就喊出来了。”
女孩子听得津津有味,边听边点头,好像在听一个悬疑推理小说。
“是的,”怔了下,百草说,“可是我喊出来,大家却都看向我,没有人阻止小偷。”
“哈哈,因为这里是韩国啊,”女孩子仰头大笑,笑得眼睛弯弯的,“你喊的是汉语,他们都听不懂。”
百草的脸一下子红了!
对……对啊,难怪小偷听到她喊都不慌张,还要继续偷。
“有人来了。”
女孩子忽然说。
百草一怔,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又过了几秒钟,有很多脚步声从远处的巷子里跑过来,她错愕地看向那女孩子,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女孩子从地上蹦起来,笑着说:
“我先走了,可爱的泰迪熊!”
那个女孩子眨眼之间就消失在巷子尽头,同时纷杂的脚步声从巷子另一头传过来,百草扭头看去,见是刚才面包铺子前的一些人,还有一个警察,正朝这里跑了过来。
应该是那女孩子的口哨声喊来的吧。
百草不由得又向女孩子消失的方向看了看,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巷尾的月光像山谷溪水中泛起的光芒。
追赶而来的众人纷纷向百草表达了谢意,警察将小偷带走之前,问百草要不要将她送回昌海道馆。没有见到晓萤和梅玲,怕自己回去了,她们会一直在夜市里焦急地找她,百草谢绝了警察的好意,打算先跟晓萤她们会合了再说。
回到面包铺子前。
夜市中的行人还是熙熙攘攘。
晓萤和梅玲却不见了踪影,百草在附近找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她们。以晓萤的性格,一定会很着急的,百草拎着满手的购物袋,心里也有点慌了。
……
“到了韩国,万一真的走丢了,联系不上……”机场,廷皓将手机、备用电池、充电器全都装进一个小袋子里…………啊,对,她的背包里有廷皓借给她用的那只手机!
急忙从包里面翻出来,手机果然在,回忆着晓萤平时用手机的样子,百草摸索了几下,很快就将手机开机了。可是,她望着按键愣住,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晓萤或者梅玲的手机号码。
……
“手机里面有话费,也已经有了我、初原和沈柠教练的手机号码……”
……
那么,是要打给初原师兄吗?看着屏幕的电话簿上面初原的号码,百草犹豫着,突然,掌中的手机又是震动又是开始唱歌,吓了她一大跳!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如月光般动听的音乐中,一张廷皓前辈明朗的笑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百草呆看了他几秒钟,才慌忙按下接听键。
“喂?”
廷皓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有种漫不经心的亲切,就好像他就在她的身边。
“……廷皓前辈。”夜晚,站在人来人往的陌生的韩国街头,百草紧紧握住那只手机。
“终于等到你开手机了,”廷皓的声音是笑着的,“从你下飞机开始,我已经给你打过很多通电话,每次都是关机。如果再不开机,我就要打电话给初原,让他命令你开机了。”
“……”
“怎么了?”似乎察觉到百草心情的异常,廷皓开玩笑说,“难道你真的走丢了,所以才开机来求救?”
“我……我跟晓萤她们走散了……”
“在哪里?”廷皓的声音凝重起来。
“在一个夜市,是梨花女子大学旁边的夜市。”她内疚地说,“我刚才去抓一个小偷,跑得太远了,等回来以后,找不到她们了……”
“小偷抓到了吗?”廷皓笑起来。
“抓到了……”百草苦着脸,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跟晓萤她们失散了。
“好,我知道了,你现在是在哪里?”问清楚百草所在的具体方位,廷皓说,“别着急,很快我会再打过来。”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真的很快……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路口停下来,一位干练清爽的年轻女子走到百草的身边,自我介绍说她是方氏公司驻韩国首尔的公司代表,少董派她来临时照顾百草。
几乎同时,百草手中的手机再次响起。
廷皓告诉她,他已经联系到了晓萤她们,她们正在往百草所在的地方赶,等她们回合后,由公司的郑小姐送她们回昌海道馆。
“百草——!你去哪里了!”
晓萤浑身是汗地从人群中跑出来,一看到百草,急得眼圈都红了,泪水狂涌出来,扑住百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大哭说:
“呜呜呜呜!急死我了!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跟着你去追,那些巷子像迷宫一样,怎么都找不到你!呜呜呜呜呜呜!都快吓死了!我以为把你弄丢了,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
“跟你说过了,百草又不是小孩子,就算真的走散了,大家各自回昌海道馆也可以啊。”梅玲无奈地说。
她倒觉得晓萤比较像是小孩子,明明平日一副机灵古怪的样子,一找不到百草就开始哭,又说万一百草被小偷团伙欺负怎么办,又害怕弄丢百草从此人间失散,电视剧都没有晓萤夸张。
黑色轿车中。
惊叹地看着车内豪华的装饰,摸了摸身下柔软的真皮座椅,再看看穿着漂亮制服的司机和那个一看就很有气质的郑小姐,晓萤偷偷凑近百草耳边,好奇地问:
“你什么时候,跟廷皓前辈关系这么好了?”
“是啊,”梅玲同好奇,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哇,我从来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呢!一直都知道廷皓前辈家很有钱,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有钱!”
百草有些窘。
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白月光……”,手机音乐又一次响起来,屏幕上跳动的依然是廷皓前辈明亮的笑容。
“找到了吗?”
手机那端,隐约有敲电脑键盘的声音,廷皓似乎在一边处理工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已经找到了,我们正在回昌海道馆的路上,”坐直身体,百草感激而恭敬地说,“廷皓前辈,谢谢你。”
旁边的晓萤和梅玲,屏息静气,不放过从手机里传出来的每一点动静。
廷皓似乎笑了笑,然后说:
“对了,我听说,金敏珠还在找你的麻烦?”
“……是的。”
百草怔了下,才想起廷皓前辈曾经在昌海道馆住过一年左右的时间,认得金敏珠并不奇怪。
“金敏珠那小丫头,从小就争强好胜,一点也输不得。而且,”廷皓似乎在考虑着措辞,敲字的声音也慢了下来,“金敏珠的父亲,金一山大师,十七年前曾经参加过那年的世界跆拳道锦标赛……”
百草听愣了。
她不明白廷皓前辈为什么要告诉她关于金敏珠父亲的经历。
“……你的师父曲向南,”在去往纽约机场的公路上,黑色的轿车中,廷皓凝视着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是搜索出来的旧新闻,“也参加了那届的世锦赛,并且就是在那一届……”
“习练跆拳道,要恪守最基本的精神!礼义、廉耻、忍耐、克己、百折不挠!”
山谷中,高高的赛台上。
昌海道馆的金一山大师盘膝而坐。
他大约五十多岁左右的年纪,头发略红,像一团炸开的蘑菇云,面色亦是红赤色。他身材厚实,声如洪钟,眼睛圆睁,目光如炬,让人望之胆寒,活脱脱像一尊庙宇中的怒目金刚。
“所谓礼义指的是,作为习练跆拳道的弟子必须……”
台上,金一山神情威严,洪亮的声音如铜钟般在山谷中回荡。台上,各国营员们盘膝而坐,每一个人都屏息仰望着他,聚精会神地听着。
虽然关于跆拳道的精神,在刚开始习练的时候,师父或者教练们都已经传授过他们,然而此刻在象征着跆拳道权威的昌海道馆,在山谷清风间,聆听着著名中的金一山大师的教诲,别有一番严肃而神圣的味道。
晓萤当然也听说过金一山大师。
金一山是个很富传奇性的人物,他是上一代昌海道馆馆主,韩国老一辈跆拳道界领袖人物,李风赫宗师门下的大弟子。他能排名成为大弟子,并不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拜风赫宗师为师的,事实上,在他入门之前,风赫宗师已经正式收了五个徒弟。
据说,当年冬天昌海道馆恰逢大难,风赫宗师身染重病,孤身一人颠沛流离到一个偏僻的山村,在路边饥寒交迫,奄奄一息。天寒地冻,几匹饿极的野狼出来觅食,风赫宗师眼看要葬身狼腹,从山中挑柴回来的一家三口路过此地。
为了搭救风赫宗师,金一山的父母失去了性命,年仅五岁的金一山也被狼咬得遍体鳞伤。感此大恩,风赫宗师收下金一山为徒,视若子侄,并且将他列为弟子之首,亲授衣钵。
所以,金一山在昌海道馆地位尊崇。
而且,据说当年金一山虽然年纪小,个子不高,却天赋神力,悟性奇佳,很快就追赶了几位比他先入师门的弟子。兼之他性格暴烈,模样凶猛,韩国跆拳道界送他诨号“怒火山神”。
然而风赫宗师的昌海道馆馆主之位,最终没有由金一山接任,而是传给了一位突然神秘出现的男子,也就是后来被世人推崇为世界跆拳道第一人的云岳宗师。
晓萤原本还对金一山大师蛮有好感的。
据说,年迈的风赫宗师宣布将馆主之位传给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云岳宗师时,韩国跆拳道界一致反对,昌海道馆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出来,险些造成昌海道馆的又一次大乱。
是原本大家认为会继承昌海道馆的金一山,不但没有暴怒,反而出人意料地表示支持云岳,并且竭力平息其他师弟们的反对,为云岳宗师最终接掌昌海道馆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可是,金一山居然是金敏珠的父亲!
一想到这里,晓萤对他所有的好感几乎全都消失了。难怪金敏珠那么嚣张呢,原来后台这么硬!看着台上金一山大师那张酷似金敏珠的脸,尤其是那双同样像豹子一样凶猛的眼神,晓萤简直可以想象出几十年后金敏珠的模样。
嘿嘿。
就算是昨晚没有从百草的手机里听到金一山和金敏珠的关系,她今天看到金一山,肯定也能猜到。这父女两个长得也太像了。咦,可是为什么金一山都这么老了,金敏珠才十四岁呢,晓萤的眼珠转了转,又胡思乱想起来。
“……如果不知礼义和廉耻,那么就不配习练跆拳道,是跆拳道界的耻辱!”洪钟般的声音在山谷中层层回荡,金一山怒声训诫着来自各国的那些年轻营员们,他每说一段,便有英语翻译将他的话重复一遍。
“十七年前,跆拳道界曾经出现过一桩丑闻!”
怒目圆睁,金一山瞪着台下那一张张年少稚嫩的脸庞,这是他告诫过所有弟子的事例,每一次说,怒火都会从心底燃烧出来。
“十七年前的世界跆拳道锦标赛上,有一位来自中国的选手……”
声音传来,如怒雷般炸起,台下的百草缓缓抬起头,虽然还没有听到金一山说出那中国选手的名字,她体内忽然冒出一股寒气,面容也变得煞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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