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等战车还要堵到什么时候?”
尽管好吃好喝后外加睡了一夜,虢国步兵和战车兵彼此火气都消了不少,但是当吃过早饭后,虢国大军准备再度将战车从雪地泥淖中拔出来时,猛然发现战车已与雪地冻为一体,推起来纹丝不动,显然仅靠双手推车已不可能,需出重拳。
“难不成这战车在这多待一日,吾等就得多等一日?”
虢公忌父也颇有后悔,但是昨日战车甲士已与步兵出现冲突,大有一言不合双方便火并当场的模样,当此之时,自然是赶紧分开两军为上策;可惜酒足饭饱后,却没能组织人员连夜拉车,时过境迁,当下的情况可是颇为棘手。
“西关有革车无数,汝等就只能乘坐战车作战?”
“混账玩意,革车笨重,只可用于守备,无法用于进攻,取之何用?”
革车,亦称之为守车,主要作用便是运送粮草等物资所用,此前虢公忌父命郭猛早早派人将各地收刮的粮食存放于革车之上,提前送入函谷关内的军粮之仓,而为保证大军每日军食所需,多数革车进抵函谷关后,便未返回。
然而由于用途不同,革车相比战车车型笨重,并不利于快速推进,只是用于运送后勤物资,因而只在紧急情况下围车为阵罢了。
然而火气上涌的步兵怎么会管这两种车辆的差别,他们只知道西关便有车子可用,贵族老爷们无非嫌革车简陋粗鄙,不如战车威猛精致罢了。
双方再度爆发严重争执,而原本在一旁围观打酱油的骑兵,也被战车队伍屡屡成为全军拖油瓶之事颇为不满,不少骑兵甚至试图与虢公忌父沟通,能否让此处大军中这五百多骑兵先行赶去增援郭猛?
“汝与大军皆为一体,若大军缺乏骑兵,如何侦察敌人骑兵动向?”
虢林父脱口而出的话,瞬间激怒了骑兵们。
平日里作战,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侦察、警戒都是玩命活,结果分战功时却以战车之功居首为由,只给骑兵分到少许奖励,仅比步兵待遇略好一些,完全比不上战车队伍的待遇丰厚。
于是骑兵们被迫跟步兵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不如汝等自行拉车,吾等先期赶去增援。”
“没有吾等战车压阵,汝等如何应对狄戎大军?”
“狄戎大军不是已被公子之骑兵歼灭大部了么?”
“庶子之言如何能信?”
虢林父这话更是捅了马蜂窝,骑兵队伍中刚好不少可就是庶子,毕竟家族对虢公忌父的要求是至少出一辆战车,那么自然是由嫡子来担任弓手兼车长,而“多余”的庶子嘛,放去当步兵太丢家族脸面,再增添一辆战车则太费家财,于是折衷一下,还是去当骑兵吧……
平时嫡庶之间便是明争暗斗,现在虢林父公开对各家庶子们开全体大群嘲,直接将这帮原本打算看看风头的墙头草们全赶到郭猛这边去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郭猛带的是普通国人临时凑合三个月练出来的骑兵,难道还能比自己这些自幼习弓马的贵族庶子更强?
眼看着虢林父一番骚操作下来,直接把骑兵也逼到自己这边来了,本想给虢林父偷偷上点眼药的缭瞬间不敢动了,自己辛辛苦苦想的招数在虢林父的即兴发挥下相形见绌。
既然虢林父如此“能干”,不如鼓励虢林父继续放飞自我,肯定比自己暗搓搓搞事效果好得多。
眼看气氛已然不对的家宰子辛赶紧上前拉住虢林父,试图让这位自己家族寄以厚望的公子哥赶紧下来,别再闹了;可惜虢林父看到骑兵们面露不敬,当即来了个针尖对麦芒。
“若汝等当真敢信郭猛这庶子的鬼话,不妨亲自前去看看。”
亲自前去看看?不用受你这头脑简单的家伙节制了?
没等家宰子辛拦着,这帮骑兵的聪明人当即拨马出关。
“吾等替公子查探敌情是否有误。”
等火气未消的其余骑兵想明白,顿时大骂抢先开溜的家伙不是自己的兄弟,居然不提点自己一声赶紧借机跑路去追随郭猛。
不过除了少数脑子不甚灵光者,多数骑兵很快反应过来,高呼着要揭穿郭猛谎言的旗号,纷纷冲出了函谷关,让虢公忌父等人看的目瞪口呆。
“如此不听号令,吾等定将……”
“林父,退下!”
“父亲!”
“叫吾君父。”
虢林父气鼓鼓之余,正准备按父亲的要求恭恭敬敬叫一声“君父”,却看到躁动的步卒也乱了。
“骑兵都走了,吾等还留在此作甚?”
眼看步卒同样打算自行前往战场,虢公忌父和虢林父总算慌了,如果这些步卒都走了,谁来给战车推车?谁来把这些已经被冻结实的战车拉出来?难道要让战车甲士们屈尊纡贵自己去将战车拉上前线?
“若非彼子选择如此天寒之时作战,吾等战车怎会陷入泥淖之中?”
虢林父见势不妙,赶紧把责任往郭猛身上一推,然而这招显然并不好使,步卒们似乎没听见他的推脱之语,继续往函谷关西关走去。
“吾当严惩庶弟……”
还没等虢林父说完,步卒中已有人对着虢林父哈哈大笑。
步卒们赶着去战场,是因为郭猛选了个糟糕的天气,大家不忿打算赶去战场揍他一顿?
不,大家这是怕去晚了郭猛把狄戎部落里的缴获扫荡得一干二净,毛都不给大家留下了——大家从军除了少数站在虢公忌父身旁的大贵族能得到赏赐,平常日子步卒们是一点都指望不上的;步卒们只能指望打赢了追在敌人身后抢掠一番。
至于虢林父是否严惩郭猛,步卒们不关心也不在乎。
大家当然不喜欢天寒之时出征,但是如果有丰厚的战利品,哪怕是滴水成冰的三九之时,也不是不能出征作战的。
于是步卒们还是一步一挪,动作快的已经穿过城门,溜到关城之外。
“擂鼓,关住城门。”
听到如此离谱的要求,鼓手显然愣了一下,随后这才开始按命令擂鼓,然而人心一散,岂是区区战鼓所能约束,步卒们仍然挤着跨出了城门。
虢林父心一横,跨出几步,一把将站在队末的缭领子揪住。
“汝没听见么?吾让汝关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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