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苑,侧殿,赐座,漂亮宫娥。
宫女替刘陵倒上恰到好处的茶水,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漫开来,官家先是自顾自地品茗,刘陵也没客气,端着茶盏一饮而尽。
看着刘陵丝毫不做作客气,赵官家脸上反倒是露出几分满意神色,端详着刘陵,道:“这次燕地之事,你出力甚多,刘陵,我,对你很满意。”
刘陵放下茶盏,沉声道:“末将受国恩,尽忠而已。”
“你瞧,又在跟朕客气了。”赵官家抬手笑着指了指他,旁边的老太监恰到好处地补充道:“刘将军为国羽翼,为人谦逊知礼.”
老太监很会说话,赵官家并没有因为他忽然插嘴而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刘陵面色平静地低头看着茶盏,聚精会神地研究茶盏表面到底有多少花纹。
“刘陵啊,伱有字么?”
“臣,无字。”
“朕今日赐你个字如何?”
“臣谢陛下厚恩!”
赵官家沉吟了片刻,缓声道:“不若,叫中正?似乎不妥那么,叫安国吧,陵者,安息庄重之处。所以朕希望你所镇之地,处处安宁太平,是为.安国。”
“臣,谢陛下赐!”
“安国啊,”赵官家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来到刘陵面前,刘陵没有再坐着,也跟着一同站起身,因为身躯高大健硕,一时间,竟然隐隐高过赵官家。
后者似乎没有注意到,反倒是欣赏地捏了捏刘陵的肩膀和肌肉,笑道:“朕刚才摸到的,是伤疤?”
“是,臣在燕地身经百战,时常披坚执锐亲自攻坚,承赖天恩侥幸不死,今日才得以目睹陛下天颜。”
官家微微颔首,片刻后,忽然问道:“听说将军在燕地大败金人,那么,金人究竟是否能战,还有.”
他盯着刘陵追问道:“北地可战之士,究竟有多少?”
刘陵愣了一下,没想到赵官家这般直接发问,一时间,气氛陡然凌厉了许多。
走出殿外的时候,在外面等候的是郓王,两年没见,他脸上多了些胡子,看到刘陵时更加热情。
“小王,见过刘将军。”
朝廷毕竟还没把节度使的实封文书发下来传遍各处,因此虽然都清楚刘陵已经是镇远军节度使,但郓王这边不会逾矩称呼,对着刘陵恭恭敬敬施礼后,他主动道:
“辽国的公主,今日需住在宫中,由贤妃娘娘照顾,在龙德宫住三日。宗正府要记录姓名,三日内准备大婚,三日后,以尚公主之礼送她回来,这事,须得是提前跟将军说明白。”
刘陵微微颔首,跟在郓王身后,一路出了宫庭,随口回答一些小事的问题。
到了外面,郓王示意刘陵跟自己同乘一车,刘陵愕然道:“大王,这会不会有些不合规矩?”
“无非就是台谏官风闻奏事罢了,还能有什么麻烦。”
郓王懒洋洋地回答一句,等落座后,主动道:“将军,是不是疑惑为何朝廷要如此繁琐?”
“末将只是听从吩咐,心里并无猜忌。”刘陵立刻答道。
“唉,你放心吧,这儿说话,没人会听得到的。”
郓王微微掀起帘子,让刘陵看到跟着马车慢慢前进的差役,笑道:“这些都是皇城司的人手,如今是我在管,你有什么疑虑,大可以跟我说,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刘陵心里默默思索着。
郓王这番举动里,拉拢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刘陵能理解郓王是想要结交一些.比较强大有魅力的人,但自己是在外领军的大将,而且身份特殊,你郓王直接与我这般亲近,真不怕你爹弄死你?
“实不相瞒,小王只是听说,最近京中的半成生意,都被刘将军手下的人包了?”
有宋一代商业繁盛,汴京为最,十成里面哪怕只占了半成,也是极为恐怖的收益。郓王是皇子,又得到今上的宠信,本身对于那张位子也极有想法,所以平日里就需要着意笼络官员。
除了帮忙经营人事,这随手打点几个人后,那俸禄就立刻跟不上花销了。
刘陵心里明白,郓王看似是想在他的生意里掺和一手,实则,还是为了加深跟他的关系。
然后,再联想到赵官家跟他奏対时说的那番话,这大宋朝廷上下似乎有不少人的目的似乎都已经表露出来了。
刘陵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将军是同意了?”郓王大喜,他刚才允诺会帮助刘陵扩大生意,打压对手,同时,也隐晦地表达出会透露给刘陵更多关键消息。
毕竟他手里握着皇城司,这玩意在汴京跟明代的锦衣卫差不多,掌握京城里的大小事务,但是只能看着不能狠狠捞好处,还是让郓王着实有些郁闷。
而刘陵只是指头缝里露出一点,都够郓王一个月满打满算的花销。
“可以。”
刘陵微微颔首,思忖片刻,比出一个“耶”的手势。
“这个数,大王满意么?”
“二千贯?”郓王咽了口口水,虽然这数目已经不少,但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如果能再多一千贯。
但还没等他说话,就看见刘陵摇摇头,嘴里轻飘飘道出两个字:“二万。”
一个月二万贯!
郓王哆嗦了一下,刚才勉强撑起的那副气势直接崩塌,眼神陡然热切了许多。
他不是不敢拿,毕竟赵官家宠信他这个儿子,他烦的就是被那些该死的谏官抓到痛脚,一遍遍拿出来说,现在只要刘陵明面上给他两间铺子,或者是派几个掌柜跟他做生意,然后再小心遮掩一些就没问题了。
“但是,我希望大王也能行个方便。”
刘陵知道,郓王听过话之后,可能回去还要再跟官家复述,但刘陵还是道:“燕地缺粮严重,城外人烟断绝,城内易子而食,希望大王能给我京中卖粮商贾的名字住址”
“这个,我怕是也不好出面跟他们谈。”
“无妨,我只需要名字后,亲自登门跟他们谈。”刘陵需要的只是郓王这块敲门砖,因为他手下北地商贾在河北、开封府一带大肆购粮,使得粮价难以控制,本地粮商们不满,联手拒绝再给他们供粮。
两人在马车上谈完话,把刘陵送到地方,郓王忽然凑过去对他又说了一句:“除却辽国公主外,官家那边,已经决定将本王的妹妹嫁给你,但是这事暂时还只有几个人知晓”
“多谢大王告知了。”刘陵打断他的话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告辞下车。
郓王有求于刘陵,所以才对他极其客气,但对于那些商贾,他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他当夜派了人手去各处警告一遍,那些商贾慌的连夜想去城外驿馆拜访刘陵,却被告知刘将军还在城中游玩,暂时不在。
汴京外城区某处铺子内,赵明诚夫妇俩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毛皮,想要告辞离去,这时候,一个穿着普通的大汉正坐在铺子里,听见他们夫妻俩相互的戏称,忽然抬起头。
“谁是易安居士?”
妇人转过身,微微蹙眉看着面前身形壮硕的大汉,对方穿着普通,但眉眼却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你是易安居士?”
壮汉看着她,脸上似乎很清楚知道易安居士是个妇人。
赵明诚不动声色地将妻子挡在身后,温和笑道:“这位兄弟,不知如何称呼,可是刚才我等夫妻玩笑话,兄台可是有何见教么?”
“某姓刘。”
壮汉懒洋洋地靠在一块皮毛上,问道:“尊驾莫非姓赵么?”
语气里,颇有些地痞的无赖,赵明诚眉头皱的更深了,但一时琢磨,没听出话语里面是什么意思。
“在下确实姓赵。”
“贤伉俪可是囊中羞涩?”
“是。”赵明诚坦然承认。
刘陵抬手指了指周围的各色皮毛,笑道:“今晚我看你二人甚是面善,这铺子里的所有东西,你们随便挑,只要喜欢就可以拿走。”
“无功不受禄,兄台好意,我夫妇心领了。”
赵明诚缓缓道:“只我夫妇二人虽然日子清贫,但也不受这种好处,还望兄台不要怪罪。”
“赵兄,”刘陵嘴角勾起,看着他们夫妻两人,赵明诚自然不会以为他是贪恋自己妻子,毕竟他们俩都已经四十岁出头了。
“这些,也不过是润笔费。”
“润笔?”
李清照躲在丈夫身后,看面前那个壮汉,越看越觉得眼熟,忍不住问道:“尊驾究竟是何人?至于说润笔,这里皮毛最低都要数十贯钱财,我夫妇二人籍籍无名,哪里能有这般高昂的润笔?”
刘陵站起身,夫妇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哪怕刘陵只穿着普通衣服,身上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气势也根本藏不住。
“我乐意开价钱,别管我开多少。如果你们今晚时间长,就各自画两幅画给我,若是时间短,我也不论是诗还是词,但题目要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与刘安国。”
刘陵看了他们一眼,补充道:“你们夫妻俩要分别落款,易安居士的章若是没带,我立刻就教人去现刻。”
李清照抓住丈夫的腰,赵明诚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然后抬头道:“今夜我夫妇俩反正也是无事,既然兄台盛情相邀,那赵某也就不多问为何兄台对我二人为何如此熟悉,作画便是。”
“请取纸笔来。”
刘陵看着迟疑着提笔的夫妇俩,眼角余光瞥见有个穿着青衫的读书人走进来,连忙喝道:“老陈来了,快快快,你也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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