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着,他搂着,她越是挣扎,他搂得越紧。
她扬手挥过去,只听到一声响,她手上火辣辣的疼,瞪着一双红眼睛,眸中水色流动。泫然欲泣。
“你把我当什么?”
满腔子的话要说,临了却只有这六个字,她咬着牙关望他,眼睛瞪得滚圆。非如此,不能阻止那将要急流而下的眼泪。
怨恨,痛得恨不能立刻就死去。他看着她一个人苦守挣扎,看着她满腹苦涩不敢言语,他感到很好笑罢。
一个总爱端着架子,不肯低头的女子,在他面前活成了草芥,任由他侮辱戏弄,他一定很得意罢。
梁娉浑身发抖,觉得自己悲哀至极。怎么就落到这样不可回寰的可怜境地里来了?
“小七?”
梁绍从格子窗那里瞧见这里的情景,忙不迭赶过来。
梁娉眼珠子不转,朝梁绍望过去,含在眸中的眼泪登时掉了下来。她喉哽得厉害,一句话说不出来。视线在梁绍和周重霄脸上打转,最终掉转身去,立即要走。
梁绍忙赶过去要拦住她。
周重霄比他更快,三两步上前,将她胳膊一拽,把人往身上扛着就走。
“周重霄!”
梁绍急唤了一声,他已从月台上下去,朝着外头停车的地方就走。
梁娉不住挣扎,拿出浑身解数来在他身上又打又踹又咬又踢。满脸是泪,愤懑、不堪,她扭着他的衣裳哭:“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罚我?”
他始终一声不吭,不等西崽过来,开了车门把她丢到后头,开了车子一路朝府上开回去。
“周重霄!”
“是!我是周重霄,你记着!”
他忽的扭头朝她吼了一声,那脸色阴沉冷冽,把梁娉唬得一下怔在那里。
她深吸了口气,恨恨的望了他一眼,坐在后座不动,也不说话。
待那车子一停下,立即就要解开车门下去。
他手脚极快的过来把人抓住,拦腰抱着往门内走。
迎出来的门旁都很诧异,见周重霄脸色分外难看,又不敢多嘴,俱缩手缩脚站在一旁不敢动作。
周重霄制着她朝院子里去,两人一路扭着,一路挣着。他身上的衣裳被她扯得七零八落,她的头发也全散了下来。
房门被他关得“砰砰”作响,梁娉双脚着地,上前就和他抢门锁。
周重霄将那锁扭了,抬手拎着钥匙塞到裤子口袋里。
梁娉抿着唇望他。伸手就往他裤子口袋里去掏。
手指一伸进去,立即碰到他绷紧的,滚烫的大腿肌肤,她这才发觉上了他的当,忙把手一缩,笔挺的立着,怒目圆瞪,几要上前咬他的模样。
她瘦弱的两肩渐渐的颤抖起来,那瞪着他的明亮眼睛从刚才的清明,到渐渐的大雾弥漫,到那眼眶里泪水满溢。
梁娉再忍不住委屈和痛苦,掉下泪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拦了你的路,我给你让路还不好吗?你这样折磨我,我是欠了你的什么?”
“我几时说我不愿再见到你?”
她脸上牵起笑,却令那眼泪更加急遽的往下掉:“我该要谢谢你的这份好心是不是?总算你还顾念夫妻情分,并不想着要我从此命丧黄泉。”
“梁娉!”
他听不得她再说什么黄泉碧落。
“你不用这样喊我,我从此之后就是晚玉,再不以梁娉的身份出现。再不会拦着你娶你要娶的女子。周重霄,我很累了,你放过我罢。”
她身躯渐渐的弯了下来,两只肩膀也似蜷缩着:“死过一回,我也知道怕了。原也不是我要来招惹你,你何必这样折磨我......”
“梁娉。”
他看着她脆弱无依,不禁伸手去扶她。她却很抗拒的往后躲。
他不叫她逃,握住了她的皓腕将她往身前拖。
“你放手!放手!”
“别动!”
他语气强硬,凝着她的视线如漫漫深海,势要将她卷入,夺她呼吸,要她魂魄。
“听着,没有别人,一直以来都没有别人。”
梁娉呆呆的望了他片刻,忽的一笑。那笑似秋冬时节,独留枝头的一片黄叶,一丝风吹草动就要凋零入黄土。
“梁娉.....”
“何必呢?你不过是要我四哥的忠诚。我梁家的人,生要顶天立地,死也要对得起先祖。我四哥既是梁家的支撑,断不会为一己私欲去做那遗臭万年的事情。你不必.....”
她扭着被他握住的两只手,一行说一行掉着眼泪。声调变了样,每一个都似赤着脚在刀锋在行走。
他掌心如烙似铁,牢牢缩着她的双手。她挣扭不得,像是也颓然认输一般,立着只簌簌发抖,低头不住的哭。却又不肯叫他看到她满面泪痕的可怜样,将头紧紧的垂在胸口,避着他的视线。
“为笼络梁绍?谁告诉你的?”
她抿着唇不说话,事已至此,她再没有什么可和他说的。
“梁氏在浙江确有根基,可我若是要换一个人看着浙江,并不是找不到。”
“梁绍不是非不可的人选。梁娉,你不明白?”
他掐着她腕子的手往她指间探去,直至紧紧将她的一双手握进滚烫的手心。
她懵然的抬头看他,水光里掩着惊异。
“我周重霄从不是一个为了小事就肯去委曲求全的人,梁绍不能,浙江更不能。”
“你.....”
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如流光闪动,怔怔的望着他。
“对,是你。”
“我选他,因你;留他,因你;讨好他,还是因你。”
梁娉听着骇然,他坦白说“讨好”,不啻于惊天一声雷,把她所有的认知都推翻了一个干净。
“不,你骗我。你明明,你明明就惦着你的未婚妻,你明明,时时把她带在心尖上,你,你还次次包容她,你让她出入我们的卧房,你和她还......还在我们的卧房里鸾凤颠倒.....”
他掐着她的手用力一收,梁娉吃痛,缩了缩肩膀。
她往后退,他便往前逼,一步一进,逼得梁娉阖身顶在格子架上,那双漆黑深深的眼眸似要吃人一般。他在生气,很生气,每一个字皆咬牙切齿,追着她问:“我和谁鸾凤颠倒?我把谁时时放在心上?谁又是我的未婚妻?”
梁娉咬了咬唇,别开视线,又酸又苦道:“你不要不承认。我四哥说得很对,男人就不可能对一个女子一心一意。即便你心里有我,我也不愿和旁的女子要你。她等了你这样久,现在只当我死了,你和她好去,我跟四哥回浙江,你也不必来找我。”
忽肩膀被人一提,她身子腾空,一下坐到了靠窗的梳妆台上。梁娉吓了一跳,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见着是自己虚惊一场,忙又要松手。
周重霄握着她两只瘦弱的胳膊不放,抵到她额前眉间来,眼神压迫骇人:“你今日最好跟我说清楚,从头至尾,在你眼里我究竟是怎样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我.....”
他一凶起来,浑身都带着赫赫然的凶煞气。兵不血刃就能把人砍了。梁娉哆嗦着,被他抓着的手紧紧拢成拳。
“你,你不要这样凶我,我,我亲眼见着的。”
他越发暗沉沉的盯着她,那样子,要是她说不出所以然来,就要被他丢下这窗台去一般。
梁娉咬咬牙,似也有了些底气,仍还红着的眼睛朝他领口一瞟,很不情愿道:“你的怀表!”
周重霄眼色果然一闪,似有些无言。
梁娉刚还得了些底气的心一下就往谷底里沉,声色也葳蕤得很:“没话可说了罢。你既有她,就不该再想着旁人。你一心要促成共和,岂不知道共和国家,男子是只能一心待着一个女子的吗?三妻四妾,既叫你爱的女子伤了心,又坏了共和的风气,很不好。”
一边说,一边将胳膊从他手里往回收。
微微垂动的睫毛不住颤着,脸上的颜色越发灰暗下去。
周重霄忽的将她将要逃走的右手指尖抓住,紧了紧,捏得梁娉吃痛。不明所以的朝他望。
他眼窝深得很,那眸子一旦暗暗如黑夜里的星子亮起了光,就似一把黑曜石洒到了漆黑无底的空洞里,直要将人吸到其中,溺毙其中才肯罢休。梁娉叫他看得心悸慌慌,也有些愣了。只道他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正要发难,越加把肩膀耸着,要从那梳妆台上下来。
周重霄却忽然往前站了站。她原被他拦腰抱到梳妆台上,两条腿晃在台沿底下,闭不拢,很有些难为情。他忽然朝前一站,半个身体挤了过来,越把她晃着的两条腿分开了一些。
梁娉被他急匆匆带回来,身上穿的还是杜丽娘的那套改良后的戏服,下摆不过比寻常旗袍分叉低了些。他这样一来,简直无法遮挡。顿面红耳赤,急拿手去推他。
他却将她发动的那只左手掐住,捉着她的右手指尖直往他胸口探去。
梁娉骇然,羞赧至极,一则又是惊慌起来,使劲想要把手抽回来。
口中急呼:“周重霄!你做什么?放开!”
他的手似烙铁一般,叫她不得挣脱。他眸似漩涡,坚然决定,解开衣裳领子,捉着她的手便探进去。
“你你疯了!”
梁娉耳朵脸颊红得一塌糊涂,身子也禁不住发颤起来,坐在那台子上挣得厉害。
却在下一刻静了下来,瞪大眼睛,她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他。
指尖触摸到他的胸膛,更触摸到一枚贴身放的原形物什。
他将她的手拿出来。
牵着那枚原形物什的,是一条银色的链子。银光闪烁,刺得梁娉禁不住眯了眯眼睛。
是他片刻不肯离身的怀表。
梁娉打了个哆嗦,心跳如雷,要逃,却像浑身都叫人下了顶针一样,一动也动不得。眼睁睁望着他以她的手将怀表打开,眼睁睁望着他将怀表推到她的眼前来。
相片中的人带着稚气,笑得那样狡黠,半个身子陷在一堆衣裳里,狼狈,调皮。
“这是......”
“梁娉,周氏梁娉。”
她不敢相信,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来看,诚然是她,绝没有错。
“你怎么会......”
这张相片,她才十三岁,还在天津表姐家里。
“你看清楚,我惦记的人,放在心尖上的人,我的未婚妻,是谁。我和她鸾凤颠倒的人,又是谁。”
他一句一迫近,将她修长小腿勾到身侧,挤身而入。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眉梢,侧首伏到她肩上耳旁,他握着她的手往他身下去,语声喑哑难辨:“一年零两个月,颦颦,你亲自来查,我有没有与旁的女子颠倒鸾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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