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富庶不光是多年积攒下来的,更有谢七爷自己善审时度,在饥荒年间高价买入田产,一来二去,这谢家四房便成了谢家最为富裕的一房了。
可至于谢七爷到底有多少银子,顾初云从来不多问,但光看着谢七爷如今给羡姐儿置办的嫁妆,光是田产便已经值五六万两银子了。
所以顾初云只乐呵呵将谢七爷的银子拿出来做人情,更是放出话来,今年除夕小丫鬟、粗使婆子会发五两银子的分红,大丫鬟和管事妈妈每个人则可以得十两银子的分红,这消息一放出去,谁不说府中阿宛姑娘的好话?
一时间,谢府上下那是一片喜气洋洋。
明儿便是除夕了,顾初云正看着针线房送来的新衣裳,嘴角微微翘起,“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七爷还派了你们给我做了新衣裳?这衣裳倒是好看,可未免太华贵了些,明儿穿合适吗?”
这针线房的管事妈妈像是嘴上抹了油似的,笑眯眯道:“合适,哪里不合适呢?姑娘生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就连珍珠都忍不住在一旁道:“是的了,姑娘船上这件衣裳定极为好看,更何况七爷也说了,谢家祖宅那边也算是垮了,七爷只需要去走个过场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就能陪着您和羡姐儿,又没有旁人,您怕什么?”
她都觉得这衣裳好看得很,不过听针线房的管事妈妈说这一身衣裳就要百余两银子,就忍不住砸舌。
顾初云这才笑着让珍珠将这一身衣裳收起来,正欲给那针线房的管事妈妈赏赐时候,却听见外头小丫鬟传来了通传声,“姑娘,姑娘,外面有个人找您了。”
“有人找我?”顾初云倒是有些愣住了。
那小丫鬟掀开帘子走进来,肩上还带着落雪,将一方帕子递到她手上,更说道:“是个年轻的男子,说有话要对您说,也不知道您到底见不见!他说您见到这方帕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帕子上绣着几朵未完成的莲花,清新脱俗。
可顾初云一见,脸色却变了,这乃她在顾家住着的时候,南景闲来无事绣来打发时间的,当时她还打趣南景,直说不管是顾家,还是宫里头都有针线婆子,何必这般辛苦。
南景却说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这人到底是谁,顾初云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却不敢肯定,如今只沉声吩咐道:“他在哪儿,我去会会他!”
随着那小丫鬟带路,顾初云深一脚浅一脚到了前院偏厅,还未跨进去,便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不是皇上还能是谁?
皇上听到脚步声,也转过头来,昔日脸上的憨厚和稚嫩全部变成了沉稳,只看着顾初云,眼中情绪复杂。
顾初云一步步上前,唤道:“皇上。”
皇上微微点头,这嘴角甚至还露出一抹笑容来,“这段时间你在谢家过的可还好?吃得惯吗?睡得习惯吗?”
神色虽早已不一样了,可关切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
顾初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皇上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尴尬似的,依旧轻声道:“朕知道你素来有择床的习惯,有的时候躺在你延禧宫空荡荡的床上,一直在想你会不会也和朕一样睡不着。”
“可转而又一想,有谢太傅在你身边啊,谢太傅那样有本事,甚至能为你寻来一张与延禧宫里头一模一样的床来,想着想着,朕心里愈发不是个滋味了,如今只想来看看你,将聂接回宫去,初云,你愿意跟朕回宫吗?”
顾初云只轻声道:“皇上,您答应过七爷的……”
“朕知道,所以如今朕只问你愿不愿意跟朕回宫,愿不愿意呆在朕的身边,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皇上的声音轻飘飘的,可却带着一股威慑人的力量,也许这就是常人嘴里说的威震天下的君子气概罢,“你不知道你身边的两个丫头是多想你,朕去延禧宫的时候,她们俩儿哭的像个泪人似的,朕不忍心见她们那般伤心难过,所以派人将她们好生照顾起来,初云,你说朕这样做的对不对?”
顾初云扬声道:“皇上,您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冲着我来就是了,何必对南景和玉萤下手,她们俩儿是无辜的啊!”
“无辜?顾初云,你同朕说无辜?她们无辜,难道朕就不无辜了吗?”皇上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这言语之中的逼迫更显得明显,“朕当初是如何对你的,难道你心里不清楚?朕处处护着你,为你着想,可到头来却又落得什么下场?朕知道,装傻蒙骗你是不对,可从始至终,朕对你都是真心的,哪怕朕利用皇后,利用太后,却从未利用过你。”
顾初云从未见过这样的皇上,想着昔日皇上伏在自己肩头看蚂蚁,如今却完成变了个人似的,只淡淡道:“皇上何必如此?这世上感情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您对我是真心,可我对七爷也是真心的,既然皇上当日答应过七爷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又何必苦苦相逼?”
“从我一开始入宫,就将您看成了亲人一般,却无半分男女之情,您说您对我是真心,我对您又何尝不是真心?我怕您被汪世勤算计了去,日日要教您要拿出皇上的气度来,要您跟七爷学着批阅奏折……可事到如今,我想要问问皇上,谁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最起码从始至终,我从未骗过您!”
皇上却像是疯了似的,几个跨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顾初云的手腕,将她捏的生疼,可依旧毫不在意,“你在怪朕骗你?那你敢说谢太傅从未骗过你吗?”
顾初云一字一顿,“七爷从未骗过我!”
“呵,这真的是朕有史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你怪朕骗你,若你知道了谢太傅的所作所为,朕只想知道你会不会后悔说了方才的那番话!”皇上嘴角满满的都是讥诮,可如今他也只能用讥诮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荒凉了。
当初谢七爷同他做交易,他是答应了,心底更是想着不过只是个女人罢了,做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就连皇后怀有了别人的孩子,他都能容忍的了,不过是送一个女人给谢七爷,又有什么可难过的。
只是到了晚上,这悲伤像潮水似的一阵阵袭来,就连到了上早朝的时候,看着各个大臣们的嘴在下面一张一合,脑海中浮现的也是顾初云那张好看的面容……
他这才发现,让了顾初云给谢七爷,他真的做不到。
顾初云却道:“既然皇上口口声声说七爷骗了我,那想必皇上是知道内情的,不如皇上大大方方说出来,我自会决断。”
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傻皇上已经不复当初了,皇上的话,他自然是不会全部相信的。
皇上这才松开她的腕子,扬声道:“你可知道谢太傅和张居之之间的恩怨?”
顾初云点了点头。
皇上又道:“那你可知道谢太傅为何要这样做?张居之向来是只老狐狸,他和汪世勤不一样,就算是旁人挡了他的道,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为了一个好名声都乐意给旁人让道的,只是谢太傅却是抓到了张居之十八年前犯下的一个把柄。”
“当年先皇在世时苏大人贪污了几十万两赈灾银子,苏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这么多年来,谢太傅一直都在调查这件事,可因为张居之太过小心谨慎,谢太傅一点把柄都未抓到,汪世勤倒了,张居之渐渐也冒出头来,甚至连顾忌都没了,要不你以为谢太傅是怎么抓到张居之的把柄的?”
“只是初云,你向来聪明,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向来不爱管闲事的谢太傅为何会对苏家的事情那般上心?当年苏大人被先皇问罪,受到牵连问斩的有数十家,甚至还有与谢家一向交好的叶家,可叶家有什么冤屈,那日在朝堂之上谢太傅却是绝口不提啊!”
这话顾初云从未问过,也未想过,“多谢皇上提醒,我稍后会去问问七爷的。”
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彻底惹怒了皇上,皇上只哈哈笑了两声,才道:“你口口声声说朕骗了你,可朕真的很好奇,当你问谢太傅这话的时候,谢太傅又会如何作答?会说因为那苏家的姑娘乃是他的心上人,当年他为了保住心上人的一条命,所以这才娶了后来的七夫人,这深情之人自然也有薄情之处,谢太傅后来是怎么对七夫人的,你随便在谢家找个丫头问问看,一问便就能知道了。”
“就算是七爷当年真的倾心于苏家姑娘,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苏家姑娘已经死了,如今陪在七爷身边的,是我!”顾初云说的不卑不亢,若是连这么点自信心都没有,那她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既然选择在一起,那就要相信谢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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