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好笑,她和裴昭雪纠缠了一辈子,包括这辈子,她都没能从他口中听见一声喜欢。
也从来没在他眼中看过类似于爱意的东西。
全是她自己单方面倒贴,挖了十八年野菜的王宝钏见了她都得连夜把寒窑让出来。
现在他还做出一副被她话语伤到了的模样,落在她眼中实在是有过好笑和丑陋。
裴昭雪怔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前面所说的那句话。
迷茫神色弥漫进他瑞凤眸,玉面上原先还在往下滴落的茶水已经干涸,他颤了颤留有一滴茶水的浓密长睫,将它眨落了下来。
“我没想过要和你和离。”
见他避重就轻,沉鸢再次使力挣脱他束缚,这次倒是挣脱开了,拧眉去揉她被勒红的白皙手腕。
“照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还要把我一辈子拴在你身侧?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沉鸢无语至极,告诉他说,和离只是早晚的问题,但不会是现在。
“我也不是什么没良心的人,我家商坊那边之前受了裴府不少照拂,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你也才坐上宰辅的位置没多久,还没完全站稳脚跟,有些事情还不能自己做主。”
沉鸢将狐裘斗篷带子系好,看都没看面色愈发冰冷的男人一眼,最后说了句:
“所以我只能说向你保证,在新帝的政权稳定之前,我会继续和你维持夫妻关系,那之后,等新帝也要忌惮你三分时,我们再和离。”
话落,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还顺带关上了木门,将外面即将照进来的光亮遮挡住,留下裴昭雪一人站在原地,湿身任由冷风吹打。
寒风凛冽,吹的裴昭雪手脚发凉,他感觉又回到当初母亲身死,父亲病重,几乎是举目无亲的状态中了。
天地对他来说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没有光能照进来。
青年垂首,余光瞥见他腰间佩戴的白鹤刺绣香囊,眼中迷茫雾一般的散开。
他活动了下冰凉手脚,将香囊取下。
香囊上的白鹤刺绣是沉鸢亲手绣的,他还记得,当初她因此刺破了不少次指尖
裴昭雪轻抚了下那只白鹤,那股令他难捱的窒息感这才散开了些。
他看向方才沉鸢坐过的位置,头一次开始思考她之前所说。
“喜欢.”
这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
他想起尉迟烨写给他,但他后面忙于公务一直都没来得及去看的册子,觉得必须去看一看才行了。
墨二见他湿身出来,诧异过后问他可需要去吩咐下人过来替他更换衣衫?
“不必。”
裴昭雪脚下生风,回到隔壁院子后便入了书房找到那本册子开始翻找。
上面有关“情爱”的定义有细细进行阐述,还表明了该如何向爱人阐明心意的法子,以及什么举动象征着那人心悦自己云云。
他大致看了眼,尉迟烨说的喜欢与情爱,是指见不到那人便心痒难耐,看见那人与旁人关系亲密,便觉得妒忌难忍。
以及许多他头一次知晓的说法,越看,他便越眉头紧皱。
因为里面的大部分说法,他都没有感受到。
比如说见不到沉鸢他会觉得心痒难耐这一点。
但.他视线紧锁“妒忌难忍”四个字,回想起他昨日所见所闻,心中那股憋闷感再次涌了上来。
今日他去寻她本是要问问有关崔邵的事情,但被她这么一打岔,他完全没想起来这件事。
现在再去问她,她还在气头上,也不大适合。
思忖间,裴昭雪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想起五日后是她生辰一事,打算届时再问。
那时,她应当心情还不错。
汀州的雪连绵下了四日,树木上的最后一点绿意在大雪掩埋下彻底瞧不见了。
沉鸢这几日因为外头较冷,基本上都是处于闭门不出的状态。
偶尔出门,也是去收苗莎寄过来的信件和布料。
苗莎住在京城那边,不方便往来汀州,便以书信形式和沉鸢联系。
那日沉鸢与她分离之前说了她的计划,即苗莎负责设计服装款式,届时制作出来进行售卖的话,进行六四分成,苗莎六,她这边四。
开出的条件比原先的王记成衣铺要好上一倍不止,苗莎自然没有拒绝,反而觉得沉鸢开的分成太高了,她有点受之有愧。
回想起当时苗莎那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沉鸢打开这次苗莎寄过来的信件,暗暗摇头:“真说的话,还是我赚了。”
她有前世的记忆在,当然知道苗莎的能力如何,有苗莎在前面当引路灯,沉家开办的成衣铺届时成果应当不会太差。
枝落看不懂沉鸢写的一些字,但纸张上服装的设计图还是能看懂一些的。
她看着上面的款式,不解问沉鸢:“少夫人,这不是夏衣和春衣的款式么?衣领和袖口处虽然坠有毛,但内里应当不保暖吧?”
现今已经入冬,像枝落这种富贵人家的婢女已经换上厚重冬衣,远远看去将自己裹的跟个球似的,但即使这样,她一旦离开烧有炭火炉的地方也还是冷,因为衣裳里都是用不算保暖的丝绵填充而成。
沉鸢将几张设计图展开,让枝落过来仔细看看。
枝落看着设计稿上画着的白色花朵,不大确定地问道:“这是.白叠子?”
白叠子是晏朝对棉花的叫法。
根据沉鸢知晓的历史记载,晏朝这时还未大面积种植棉花,知晓此物可做保暖用的人也不多,但还是让她通过对晏朝历史的了解找到了一个正在大批种植棉花做尝试的地方——山北道涿州。
涿州土壤疏松深厚,光照充足,也是最早引进棉花的地方。
沉鸢通过沉家关系网找到涿州一个种植此物的负责人,采购了大批在外人来看只有观赏性的白叠子。
“对,是它,不过我给它起了个新名字——棉花。”
“棉花?”
“嗯,东西已经运到青州沉家商坊了,你收拾下东西,咱们准备回青州一趟,我今年生辰宴也在那边过。”
前世她嫁人后生辰全都在裴府过,但因为和裴方氏生辰只错一天,每年都是将就和她一起过,憋屈又不开心。
“你生辰要回青州过?”裴昭雪不知何时来了,身后还跟着拎着大包小包的墨二。
沉鸢:我管你想没想过,这婚是离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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