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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樱闻言,转头去看景枫,见他去看欧阳逸仙的杏目之中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也不由的去瞧欧阳逸仙的脸色,她与欧阳逸仙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早就看过了他太多的装疯卖傻,越是这样,这个人便越是深不可测,夏樱相信若是他不想说的问题,那么,便是让他受尽刑部千万种刑法,他也不会多开一句口的。
欧阳逸仙的一双修长地素手依旧停留在那几幅山水画之上,哪怕相对于山水来说,那道身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然而,看得出来,在欧阳逸仙的心里,除了那道背影,别的……都不算什么了。
欧阳逸仙没有对景枫的问题表示出任何不满,然而,他也没有立刻便去回答,只是轻轻地叹息着,唇角带着一抹旁人看不懂的笑意,这么一会,却没有人去催促他,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直到他开口说出第一个音符,是的,不是偶然!
同样的是半个小时后替换!!
颜儿,尹淳,你们过来!绯倾歌招了招手,绯颜和姚尹淳一左一右地躲在了她的臂弯里,程九暂时不会回来……
娘!绯颜摸了摸绯倾歌的脸,爹爹打你吗?凤眸里带着的那抹惧意让绯倾歌缩了缩身子。
颜儿,娘亲对不起你。亲了亲儿子的脸,绯倾歌苦笑,以前是娘太懦弱了,一直无法面对,否则……
尹淳,我不能把颜儿放在这里,颜儿应该有更广袤的天地。我不想他被这狭小的地界所束缚。手上紧了紧,绯倾歌淡淡地笑了笑,我也许就要走了。老师以后不能再教你了……
绯颜一楞,一把将绯倾歌抱在怀里。娘,我舍不得淳哥哥!
姚尹淳长到十五岁,还从没有如此被母亲抱在怀里过的,在绯倾歌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大孩子而已……口中还有早上那些由绯颜和绯倾歌一起晒的桃干味道,听到他们要离开了,姚尹淳居然只是心口一松。第一个念头便是——那一天终于要来了!贫地哪能关得住凤凰?
尹淳,老师知道,你可以走出去的,再过不久。你便可以参加科考,那之后,老师会来见你的。
绯颜凤目一亮,呀!那好啊,娘亲。我们走吧……爹爹好可怕。说着,便不由的地将手覆盖在了姚尹淳手背上,还可以见面的,淳哥哥,无论多久。颜儿都会等着你的。
姚尹淳觉得他们离开是理所应当的事,可是……恍然间,他已经将手扣到了地板里,直把十个手指都扣烂了,可是,便是这样,他的面容上还平静如波,什么都看不出来。
从很早之前,姚尹淳便知道老师很喜欢唱一首歌,每次她唱起那个旋律的时候,绯颜和他总会难过的有种流泪的冲动,而那一天里,绯倾歌却是唱着那支曲子将他们哄睡着的。
那样悲伤的歌词,绯倾歌却是用最灿烂的微笑唱出来的,而且,她歌声明媚而阳光,哪里有一丝的哀伤,直到成为了幽影后,姚尹淳的梦里还常常回荡着绯倾歌唱出那曲歌的语调:
色是残忍的血泪
态是寂寞的开合
瓣是苦涩的分离
红尘之中繁华一季
落一世缤纷
绯色的落寞染了绯色的心
绯色的妖媚妆了绯色的容
绯色的苦涩浸了绯色的笑
绯色的桃花住了寂寞的魂
随风舞舞到红尘皆寂寞
尘翻飞飞落心间成绝色
黛描眉眉间媚态自成黛
开了桃花华了春天
开了桃花美了山间
开了桃花寂了心间
开了桃花寞了明天
绯色桃花颜若春光
山间春天自华美
寂寞心间无明天
红尘之中繁华一季
落一世缤纷
事实上,那支歌,完完整整的,姚尹淳也就只听过一次,可是越到后来,记忆中那些词汇却越是深刻起来,仿佛曾被人用刀描摹过,奋力地刻在脑子里一般。
有一次,绯颜突然对着他唱了起来,当时,已经成了幽影的他,生生跪倒了下去,一下一下地在绯颜面前叩头,十几年没有再流过的泪,便是在那一刻,泣而不止……泪留满面。
而那时,绯颜是什么反应?
想了好半天,他才记起,绯颜只是仰头大笑,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当年他那眼角眉梢处还没有的那三朵的血桃花,凤眸之中连一点温度都没有,犹如那年山洞外的那片金色之雪!
绯颜曾让他生食了自己的眼睛,那时的他,只觉得全身都是轻松的,如果可以……他宁愿一生都不要再见到他眉梢处的那大小不等的三朵血桃花。
然而,到最后……绯颜却只要走了他的一只眼睛,留下的另一只,依然要他日日夜夜瞧着绯颜轻抚眼梢,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你知道吗,绯颜杀了至亲,至信,我……还杀了我自已!
也是从那一日起,姚尹淳亲手将他和绯颜原本合在一起的星辰轨道撕裂了,从此之后,哪怕天地重塑,万物重生……他也永远失去了那个全心全意等他爱他的……孩子!
姚尹淳离开之后,绯颜快步地跑到门口去看他的背影,我舍不得淳哥哥!
绯倾歌笑了笑,颜儿,只有舍得才会更加珍惜,尹淳……是个好孩子。
后来回想起来,绯颜才知道母亲的话中是带着托付意味的,可惜,绯倾歌一生总是看错了人!或许,错付本就是他们母女二人的宿命!他们都看错了程九。亦看错了姚尹淳!
疼么?轻手轻脚地点了点绯倾歌脸上的青紫色,绯颜难过地咬着下唇,娘。一定很疼是不是。
绯倾歌笑容依旧,半分不减。颜儿和我去釆药好么?那样娘就不疼了。
绯颜一连点头,拉着母亲温暖的手踏上了白雪,天地间到处都是白色,唯有这两抹红压过了红梅,胜过了一切!
很久以后,绯颜还记得这么一幕,雪上带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娘亲的手温暖的灼人,一路上,绯倾歌都在给绯颜讲故事,故事中的所有人都是快乐而自由的。
那时候在绯颜眼中。雪是圣洁的,风是飒爽的,可是如今,绯颜却觉得,雪是腌脏的。化水后的雪里全是细小的脏物,隐藏在白色之下的黑暗远比黑暗本身更叫人恶心!
如果绯颜知道那一次牵手同行是他和绯倾歌之间的最后一次,那么绯颜一定会一直走一直走,永远不会停下……
倾歌带着绯颜去采了药,敷了脸。之后便拉着绯颜回到了那个几乎可以称得上与世隔绝的小屋,这一次程九已经先回来了,绯颜还没走近房间里,便听到屋子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夹杂着程九凄厉的哭喊声,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叫人想远远逃开的空间。
这种声曾一度出现在绯颜的梦魇里,除了姚尹淳和绯倾歌,充斥在少年绯颜童年里的便只余那种声音。
程九丢砸的瓷器其中有一个从窗子处飞了出来,正好在绯颜的脚边碎掉,绯颜打了个寒颤,小小的身子连忙缩到绯倾歌的身后,双手紧紧地抓着绯倾歌的衣摆,眉眼间的恐惧是如此明显。
瞧着儿子的这般模样,绯倾歌的凤目里闪过了一丝疼意。
颜儿!绯倾歌蹲下身子将绯颜牢牢地抱在怀里,那双带着桃香的手抚摸着绯颜的脸脥,一遍一遍地说着,娘对不起你,颜儿,是娘的错,你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是娘的怯懦害了你。
那时候的绯颜还不知道娘亲为何会突然之间泪流满面,他茫然地看着绯倾歌绝世倾城的容颜,踮起脚尖亲亲绯倾歌,极力地掩饰着害怕,声音懦懦地讨好道,娘亲不哭,颜儿不敢了,颜儿会乖乖的!
绯倾歌的泪水是那么苦涩,闻言,她的泪水却丝毫不减,绯颜怎么擦也擦不尽!
这是绯颜第一次看见绯倾歌的泪水,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抓着儿子的手,绯倾歌首先踏进了屋子里。
程九!
听见声音,程九砸东西的手突然顿住,他手握半个瓷碗僵在半空中没有落下。
程九眸中刹那间的喜悦叫绯颜心中顿了一下,然而下一刻,那些喜悦便全化成了愤怒,程九冲着绯倾歌脸,将瓷器丢了过来
娘!绯颜一惊,小小的红袄上已沾了泪水。
绯倾歌的脸上骤然滑下血珠,可是,她却保持着一向疏离而淡没的神色。
绯倾歌的表情越发地让程九发疯起来,那个男人突然冲到了绯倾歌面前抬手便给了绯倾歌一个耳光,你想跑,你想离开我,门都没有!
程九的样子仿佛恨得想将绯倾歌生吞下去一般。
缓缓地,瞧着妻子脸上的伤口,程九又开始自责了起来,他流着泪抱着绯倾歌,歌儿,歌儿……不要离开我,我求你,歌儿……
那是那这个男人能说的最温柔的话了。
轻叹了一声,绯倾歌看着程九笑了笑,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去做!
绯颜觉得,程九此刻的表情已经无法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了。
歌儿……我,我……程九手足无措,先绯倾歌一步走去,我来弄,你……你去弹琴,去看书,要不够,我明天去镇里买啊!
从他们这小山包一直走到镇里,便是骑马也得三天。
好!这一天绯倾歌多了些笑容,然而,绯颜知道……娘亲反常的态度究竟为啥。
程九,当初在山涯边是你把我拉回来的!若是没有颜儿,我总归只是一泊黄土了。绯倾歌给程九倒了一杯酒,倾歌敬你,这些年承蒙照顾。
程九睁大了眼睛。木枘地脸上涨得发红,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把满杯酒饮的一滴不剩。
绯颜已经感觉到了绯倾歌绝别的意味了。他们就要走了,而这个男人毕竟宠了他许久。绯颜怯怯地走去,轻唤了一声爹!
程九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家。
第二日,冰未消,雪未融,一大早程九便去给绯倾歌买书去了。
日送着那个男人离开,绯倾歌环顾了一眼居住了那么多年的小屋,走吧!
临走时。绯倾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程九,而她只带走了一株早已枯萎的桃枝。
娘!绯颜眯着眼睛,这是什么!和别的桃枝不一样么?
绯倾歌的凤目宛然间多了太多的情意,自是不一样的。这是你……卫叔叔折给娘的。
当时绯颜便明白了这个卫叔叔对娘一定很重要。
娘,我们是要去找卫叔叔么?
闻言,绯倾歌的表情突然变了,直到很久之后,绯颜回想起来才知道——那叫哀莫大于心死!
娘找不到他了。绯倾歌眯着凤目望着远方。声音透着一股伤然,他有他的仙道问鼎,所谓大道无情,大爱无爱,娘堪不透。也看不破,终究不过凡尘俗世的一株浮萍,所以……娘只余一株枯枝和你了。
绯颜听不懂,也不明白。
那时,他满心的以为,离开这里娘会更快乐一些,而过些日子,淳哥哥便会来找他们,从此……
不离且不弃!那时的绯颜,一生所求也不过这五字而已!这几字,从来都是绯颜心底最美好的意愿,他不懂,如此筒单的两个不字,为何又如此艰难?
再后来,那些美好渐渐变成了绝望,如今……绯颜已然不再相信,何来不离且不弃?何来且行且珍惜?这世间分明只有离弃与行远!
出走后的第十天,程九还是找到了他们!
而最让绯颜伤心的却是……人,是姚尹淳带来的。
他垂着头在人群里,不敢去看绯颜和绯倾歌!
他们逃跑的路线和目的地,从来只有姚尹淳一人知晓,而程九是等在他们前头的!
为什么?那是绯颜第一对姚尹淳失望,淳哥哥?
他在等一个解释!
我……舍不得老师和颜儿离开!姚尹淳说,一年太久了,我怕我找不到你。
绯倾歌曾说过——只有自己做不到才会习惯地认为别人也做不到。
重新回到那个竹屋后,程九变本加厉起来。
绯颜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
程九当着绯颜的面,把绯倾歌的手足一根一根地折断!
歌儿……别想逃,一辈子你都不能离开我!程九红着眼睛痴痴地笑着!
然后,又一次举起大铁锤,奋力地朝着绯倾歌的双腿砸去!
那是真真切切地骨头碎裂的声音!
——骨碎成灰!
绯颜嘶哑了嗓子,拼尽所有,却一样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绯倾歌的四肢血肉模糊!
绯颜哭着哭着直到没有声音也流不出眼泪……可是,他依然再哭!
他的娘亲是这小山村里最娇弱最温柔的女子,可是这一天碎骨断筋,她却没哼过一下!只是有些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滑到了她的眼睛里,复又从眼角滑出……
绯颜是从这一天起真正恨上了程九,不是惧,亦不是怕,是真正恨到了啖肉汲血!
她娘亲的手是攀折桃花,素手点琴的!
她的腿是在桃花树下缤纷起舞的!
她会写字,会画画!会烧出漂亮的瓷器……
可现在,她站不起来,也抬不起手……
程九断了绯倾歌的手足,用最艰硬的玄铁叩住了绯倾歌的脖子,将绯倾歌栓在了树下!
和所有人一样,少年绯颜也很平凡,所以,他会去怪,会去怨!
他把姚尹淳带到那棵树下,让他看到,因为他。母亲变成了什么样子!
倾歌……老师!姚尹淳震惊地往后退!
绯倾歌瞧着他,淡淡开口,尹淳。老师不怪你!她似乎想抬手去摸那个学生,可惜……他再也没有四肢了。
绯颜不忍直看。转身过去,泪如雨下!
他以为姚尹淳会做些什么,可是,他说,不怪我,不是我,颜儿。倾歌老师,你们不该逃跑的!
绯颜瞪大了眼睛,满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冬天格外刺骨!
冬去春来。
满树桃花开!
绯倾歌脖子上的铁索再也不曾打开过!
这一年,绯颜开始飞快地成长起来。那个孩子纯真无垢的心头一次被覆盖了阴影!
娘,桃花,你看!那双倾城的眸子里有些涣散起来,颜儿,娘陪不了你了……大限将致。娘只愿你切莫……
胡说,娘,不会的!绯颜打断绯倾歌,陪着颜儿,再等等……颜儿很快就能带娘离开!
往后。绯颜常常在想,绯倾歌没有说完的话是不是——切莫用情太深?
绯倾歌病了很久,程九找再多的大夫也好不了。
她心已死!
绯倾歌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开始常常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卫涵!卫涵!
可是那个攀折桃花赠伊人的男子?可是那个绯倾歌曾对他提过的卫叔叔?
这个陌生人的名字又一次刺激了程九!
她开始白日黑夜不停地索要绯倾歌!
那是绯颜见过最肮脏的一幕,对娘亲来说,那样无休无止的情、事,何苦不是无间地狱,非人折磨,远比断骨碎筋疼得多!
那一日,桃花开到极盛,绯倾歌笑如春花,仿佛所有的病都好了!
她身边是桃瓣缤纷飞,她美如仙子……
颜儿,替娘换件干净的衣服!
绯颜汲来泉水,认真地帮绯倾歌擦着身子。
颜儿,别让他碰我,我想干干净净的走……绯颜双手一顿,泪珠滴滴滚到绯倾歌脸上。
颜儿别哭,娘舍不得你难过!
怎么会不难过呢?除非无心!
当年,少年绯颜做不到的事,如今,颜仙子已经做到了!并且过之无不及!
他再不会难过,再不会受伤绝望!同样的,他也亦再无大喜与大悲!
他早把心挖走了,早成了一个无心之人。
尔后,绯颜总喜欢抚摸着眼梢眉尾处的三朵血桃花问自己,没有了一切人的感情,他还算是个人么?
郁锦说他是个魔鬼,可是,这不尽然,若是魔鬼,是否该有愤怒与仇恨?
而他之后,再对着那个曾唤着淳哥哥幽影,已再无一丝波痕,连恨意都得是假装的!
程九饮酒回来,习惯性地唤着绯倾歌的名字,去剥她的衣裳!
娘说,她想干干净净的走!
娘说,别让他碰她!
绯颜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居然将程九抵了开来!
滚!程九吼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朝着绯倾歌走去,歌儿,我的歌儿……
不准碰我娘!绯颜拾过树边的斧子,冲着程九的后背砸去!
程九一躲,那斧子却顺势落下,横在了绯倾歌的小腹上!
血水喷出,染在了程九的脸上!
歌……歌儿!程九大喊着站了起来,大夫,大夫!
绯颜顿住了,呆看着自己的手!
绯倾歌凤目温暖,颜儿,娘没事!颜儿,娘只是解脱了!
娘死后,把我葬在桃树下!
娘死后,记得把铁索砍开!
她的血浸染了绯颜的衣服,可是,绯颜的衣服本就是红色,居然一点血色都看不见!
别害怕,娘……很开心!绯倾歌的声音已经虚弱了,以后看见桃花,颜儿便记着……娘在你身边!
快!大夫,快!程九的声音传了过来。
绯颜眸中生出凌厉,他猛然拔出绯倾歌腹上的斧子。
高高地举起,重重地落上!
钱索断,动脉血涌!
见此一幕,程九踉跄几步,一口血出,人便昏死过去。那大夫只好先去治程九。
绯倾歌的身体渐渐凉了!
那一日,绯颜手上第一次沾血!
那一日,他把一生的至亲杀了!
绯颜不再流泪,看见桃花便是娘在身边么?
小小的人儿痴痴的笑了!
那一日,绯颜调了最浓的桃花汁,和着绯倾歌的血,在眼角处纹了第一朵血桃花!
绯颜吃力地抱着绯倾歌,这一年,他几乎采走了所有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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