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知府的声音恐怖得就像从地缝中磨砺而出。
苑福宁立马清场,安排人砍树。
但宋文濂被反手绑着,看那株树逐渐歪斜,最后咣当砸在院中,竟然轻轻地松了口气。
容毓捻起根边上的土,上好的沁润着水汽的黑土。
“这树浇什么水?”
大夫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心惊胆战的。
“这棵树灵着呢,它是我们老爷的心头好,平时只有他侍弄,砍了可是要遭天谴啊!”
她绝望的落下泪,两侧的丫鬟搀扶不住她,鱼儿似的往下滑。
婆母突然死了。
钱财一分没留给她。
相伴半生的丈夫成了杀人犯。
便是连府里唯一翠绿的树都没能留住。
宋文濂倒是冷漠,还有几分敞开,他眼里颇有些兴奋,“快拖走,快拖走!砍碎了烧掉!”
容毓围着根转了几圈,看树的年轮不过三五年,竟能长得一人合抱般得粗。
苑福宁没能靠近那棵树。
不知道为什么,树根刚露出来时,她的心脏就时不时有刺痛。
再看那树周围一圈的黑土,更是刺眼。
容毓:“把树根挖出来。”
话音刚落,宋文濂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直往前面扑。
他顾不得什么肋骨痛了,一心想扑倒树根子旁边去,但欧阳是什么人,只用单手拽着就能抑制住他。
宋文濂:“不要挖!不要挖啊!”
二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的往后躲,还不忘直脖子看热闹。
韩子应的速度很快,树根不
过几下子就刨出来了,然后他大吃一惊。
坑面越刨越大,韩子应的表情越发凝重,容毓站在坑边,叉着腰半晌都没说话。
等韩子应的铲子往地上一扔,人跳进去。
他才转头看向苑福宁,微微点了点头。
是一具女尸。
几乎只剩骨架了。
身上的钗环还保留在原有的位置,左手小臂骨折。
是宋舒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艳阳高照的天突然就阴了,阴沉沉的压在头顶,叫人喘不过气,尤其是苑福宁。
她捂着胸口,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在四肢上冒出来。
苑福宁的直觉告诉她,仍旧有问题。
白骨深深的嵌在土里,韩子应只能连骨架带土一起全给运出来,尸身抬上来的那一刹那,女眷忍不住发出精神尖叫。
就连宋文成和宋辛吾都没忍住,侧目想吐。
大夫人在那一瞬间,像被雷电击中了似的,她用力推开丫鬟的束缚,想往前走。
但是她脚软,只能一步一步往前爬。
她像看见什么命定之物似的,坚定不移的往前挪,但到马上就能看仔细的时候,又迟疑了。
飘然不定的目光落在那只断臂上。
她颤颤巍巍的摸上去,断臂往下,腕骨处挂着一只玉镯。
擦干净泥土,仍有透亮的清玉色。
她张着嘴,就像丧子的母狮,许久没能出声,等苑福宁将她搀起来时,一声尖锐的哭诉遁地而起。
她九死一生换来的女儿,她心心念念找了六年的孩子,已化成了
白骨。
就埋在家里。
而她..毫不知情。
她想趴在那具白骨上。
容毓疾走两步,拉起宋文濂,揪住衣领逼他看向那具白骨,“你觉得不吉利的,是树还是她?”
宋文濂闭上眼睛。
微微颤抖。
容毓猛地往地上一甩,然后踩住他的后背,逼着他看向那处。
“是树,还是她?”
宋文濂:“是她!”
“都怪她啊!”
容毓:“她是谁?”
大夫人跪在白骨前,也回头看向他,目光里重新燃起明显的祈盼。
不要说这是舒意,不要说。
宋文濂避开了大夫人的视线,从嘴边挤出四个字,“小女舒意。”
这四个字,就像警钟似的,将院中所有人都震了起来。
宋云茹下意识想往身边人的怀里躲,但离她最近的是宋辛吾,二房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没敢动。
大夫人的眼眸在那一瞬间铺满血丝。
“为什么?”
宋文濂单薄的衣袍在风中飘摇着,他原本只能穿牢里带来的囚衣,是大夫人看他可怜,求了苑福宁又给加了一件孝服。
如今却来碍她的眼了。
宋文濂不想讲。
天落雪了。
雪花又大又重,直往人的脸上砸,老夫人还没有出殡,棺椁依旧停在院中,她合目躺在里面,眼睛似闭非闭。
宋文濂合目,
“苑大人,我罪大恶极,京城的巡抚和指挥使都在,你可以请他们联合批属,先斩后奏。”
他只求个痛快。
苑福宁咬着牙。
“想死?没那么容易。”
她指向
那棵树,“你杀了女儿,将其埋在院中,再种上树做掩护,对不对?”
宋文濂没有应声。
苑福宁:“看来不对,那就是还有。”
她回头,厉声命令,“继续往下挖!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官找出来!”
宋文濂在那一瞬间像被刺激了似的,疯了一般往起爬要阻止,被容毓一脚踩中后背,还企图咬舌自尽。
容毓左右看看,没什么合适的东西,索性把他下巴卸了。
苑福宁的目光里都是阴狠,低低说了句,“老大人,你早该想到有今天。”
再往下挖,站在坑外几乎看不见韩子应的头了。
他和欧阳左右开弓,速度极快,再往下掘出不到半尺的黑土,铲子就碰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苑福宁的心跳越来越快。
又是一具白骨,头发颇长,骨骼生得又大又重,是具男尸。
苑福宁的心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清脆的断了。
这会是她的父亲吗。
她不敢确认。
这具男尸的白骨从头到脚没有任何信物,她看向被仵作剥去的衣裳上,黑黝黝的,看不清裁制和料子。
爹不喜欢黑色的衣裳。
苑福宁暗暗攥着拳头,她告诉自己,应该不是父亲。
应该不是。
容毓接上了宋文濂的下巴,“这具白骨是谁?”
说不准宋文濂是个什么表情。
似乎多年埋藏的秘密在那一瞬间被人发现,他就像见了光的臭虫似的,四处躲避,不敢和它视线相碰。
“不过是个病逝的奴才。”
他在说
话,视线飘忽不定,肩膀抖个不停。
大夫人守在她的女儿身旁,再抬头时对宋文濂已经没有丝毫的怜惜了,恨不得冲过来生啖其肉。
“这不是个奴才。”
她看向苑福宁,“我不知道这是谁,但这人是他从广宁府出公务带回来的,回来时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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