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远忙着预备旱灾的同时,全国各省报灾情的奏本也进了北京内阁。
如今的内阁仅孤伶伶的剩下严嵩和欧阳必进两名阁臣,张治和徐阶已经彻底辞去一切官职,动身南下离开北京。
嘉靖和陆远至今还在政治僵持,诺大一个国家的政务自然全压在了严嵩一个人的肩上。
灾情紧急、严重,严嵩也是愁得厉害。
“皇上二十万兵南陈,至今仍然屯驻在山东、河南两省,而今山东和河南又爆发旱灾,这种情况下还不撤兵回来,岂不是给当地增加压力吗。”
欧阳必进对严嵩言道:“阁老,为了两省受灾百姓,说什么也得劝皇上将兵撤回来了。”
“这一点老夫何尝不知?”严嵩蹙眉叹气:“但是现在陆远将皇上逼得太紧,皇上不愿意让步,老夫能如何?”
“难道说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
欧阳必进气不过,他起身道:“如果阁老不愿意进言,那我去找皇上。”
“任夫,不能急!”
严嵩沉声喊住欧阳必进:“现在这个节骨眼,不是咱们去做直臣的时候。”
“阁老什么意思?”
“长痛不如短痛。”严嵩言道:“与其咱们和南边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倒不如借着这次大旱的机会彻底做个了断,陕甘也报了旱灾,朝廷现在吃不住劲的,皇上如果继续一意孤行下去,山东和河南一定会倒向南京方面,这两个省可都是北直隶的门户屏障,一旦倒戈,北直隶就将门户大开。”
欧阳必进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您的意思是,坐看灾情扩大蔓延,逼着山东和河南有司官员倒戈南京。”
“只有这样,这一次皇上和南京之间的冲突才会彻底结束。”
“但是您想过没有,这样一来,如果南京的陆远也和您一般想法,山东、河南两省要饿死多少人?”
欧阳必进盛怒不已:“陆远只要不放粮,河南、山东的有司官员要么选择倒戈南京,要么就眼睁睁看着治下无数百姓受灾而亡,这是拿老百姓的命来当儿戏,这千古的骂名谁来担?”
“一个多月前,陆远开始着手拓印《永乐大典》。”严嵩突然说起这件事:“北方士林闻之无不鼓舞,这说明什么,说明陆远还是着手收割北方士林之心,他在示好,只要这一次能逼着河南、山东两省倒向南京,皇上就彻底败了,将来我大明朝会少去许多内斗纷争,南北可以共融、协作,北方的民生经济会快速恢复,利国利民啊。”
“狗屁的利国利民!”
欧阳必进抬手指着严嵩:“拿上百万人的命换皇上退步、换所谓的南北相融,这叫利国利民?我现在就要去见皇上,请皇上撤兵,请皇上下旨往南京调粮,说什么也要先救灾。”
说罢不再管严嵩阻拦,大步流星的冲出文渊阁,直奔大高玄殿。
而此刻的精舍内,嘉靖也在望着司礼监递来的各省旱灾发愁。
陕甘大旱、北直隶部分受旱、河南山东受旱,大明朝的北方大地现在也是受灾严重。
“让户部尽快筹粮赈灾,让当地衙门全力稳定灾情。”
嘉靖做出部署,可见身旁黄锦未动,不由得皱眉:“怎么,没听到朕的话吗?”
后者忙道:“主子,山东布政使章进英、河南布政使曾均上疏报灾的同时,请皇上撤回屯驻两省的京营兵,这二十万大军日夜操练,人吃马嚼消耗太大,而今两省又遭灾荒,若是继续供养大军,只怕无力再去赈灾百姓了。”
“撤兵?”嘉靖不假思索的挥手:“朕不可能撤兵,朕前脚撤兵,后脚江南都司就将明目张胆的开衙,朕绝不退让。”
黄锦无言,垂首应声:“是。”
正打算去传令,陈洪门外进言。
“主子,欧阳阁老求见。”
嘉靖嗯出一声,下意识问道:“严阁老来了吗?”
“没有,只有欧阳阁老一个人。”
“那,请进来吧。”
“是。”
不多时欧阳必进走入,施礼参拜。
“免礼,看座。”
“谢皇上。”
欧阳必进落座之后便急不可耐的开口:“皇上,山东、河南大旱的事。”
“朕已经知道了。”嘉靖出言打断:“朕已经命司礼监拟旨,着户部尽快筹粮赈灾,同时命令地方有司全力救灾,不使灾情严峻扩大。”
欧阳必进急道:“皇上,只靠地方之力如何救灾,不是一句全力以赴就可以做到的啊。”
“那欧阳阁老来见朕,又是什么意思?”
“京营二十万大军南陈,就在山东和河南,皇上,如今二省遭灾,百姓食不果腹、危如累卵,这个时候地方的官府还要筹粮备大军食用,哪里还有余力救济斯民,臣恳求皇上将这大军撤回京师,同时传旨南京,让南京方面尽快为两省筹措赈灾之粮。”
“欧阳阁老知道朕为什么要调京营兵南陈吗。”
嘉靖喝道:“朕告诉你,因为南京要重建江南六省都司,他们要明目张胆的募兵,南京养那么多兵想做什么?朕一旦撤回山东和河南的驻军,则北直隶门户大开,江山社稷顷刻易手。”
“皇上!”欧阳必进跪拜倒地:“如果山东和河南饿殍遍野,两省有司官员无力赈灾,转而向南京求援,如此一来岂不是逼着两省官吏、士林百姓皆倒向南京,他日南京真有反意之时,北直隶不一样是门户大开吗。”
“朕会筹措足够钱粮来赈灾的,卿所忧心之事不会出现。”
嘉靖很是武断自信的挥手:“区区一次旱灾而已,难道就能掏空朝廷了吗。”
“皇上。”
“够了!”嘉靖不予采纳:“卿回去吧,组织户部筹措钱粮赈灾之事。”
欧阳必进见苦劝无果,无奈叹气起身,心灰意冷的退下离开。
刚刚跨过门槛,就见通政使张文宪神色匆匆奔来,跪在精舍外高举奏疏大呼。
“皇上,河南藩司奏疏,七日前,南京向河南输粮一百万石救灾,南京通政使司右参议潘季训留在河南,河南布政使曾均,命其暂任督办黄河河道衙门一职,正式的请命任职手续已同此疏入京,入吏部请批。”
嘉靖人都听麻了。
河南藩司任命了一个南京官员出任黄河河道衙门主官,事前甚至没有和北京打一声招呼。
而这个任命,是南京用一百万石赈灾粮换来的。
陆远已经开始直接无视自己这个皇帝,越权插手周边各省的人事安排和灾情处置了!
“到底谁是皇帝!”
嘉靖遽尔咆哮一声,随手抄起手边的茶碗摔了出去。
一声脆响过后,整个精舍内寂静无声。
这是南北政治博弈进入的第三阶段,对抗!
而这次旱灾,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以救灾这个神圣到不能再神圣之事为契机,陆远直接一竿子插进河南、山东两省藩司衙门。
他有足够的钱粮来赈灾,两省的官员都可以背靠陆远的有力支持从而通过赈灾这件事为自己邀买名声,当然没有道理拒绝。
而所付出的,仅仅只是让陆远安排几名官员在山东、河南罢了。
而这些被陆远安排进两省的官员无不例外都是进了河道衙门。
陆远的目的是为了修水库,可在嘉靖眼中,陆远这是要掌握漕运!
这是要把北京困成一座孤城吗。
(祝天下母亲节日快乐,作者君去陪母亲吃个饭,晚上回来还有两章。)(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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