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旬休的日子,陆元兴约了陆元琳一道看话剧。
小说的诞生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而小说和戏曲的戏本是一样的,因此,随着小说的发展,南京也诞生了新的舞台剧种,那就是以小说为剧本进行演绎的话剧。
毕竟小说是白话,白话本演绎的剧目叫做话本剧,简称话剧。
今天的剧种是武侠小说,侠骨丹心的剧情配上武术演员的招式套路确可谓精采非常。
二楼的阁台,兄妹俩看的津津有味。
陆元兴从桌上点心盘内抓起一把白色带壳的零食,剥开来里面是绿色的果仁。
这叫绿仁果,东印度公司去年移植进来的新鲜玩意,一经问世很快就风靡江南。
“听叔父说,你过年打算去港澳和南洋转一圈?”
吃着聊着,陆元兴的话题转到了这件事上。
陆元琳昂扬的兴致瞬间低迷下来:“嗯。”
“怎么?”陆元兴好奇的看了一眼:“不是你要出去玩的吗,怎么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我才懒得出去玩呢。”
陆元琳说道:“我长那么大就在杭州和南京玩过,就算想出去玩,也得先把国内转一圈吧,我还想今年寒假的时候去西安看秦陵石俑呢,是我爹,非让我出国。”
“为什么?”
“我哪知道啊。”陆元琳摇头:“不过我爹说,我要出国的话,就能把你也拉着。”
陆元兴恍然大悟:“所以说你爹的打算不是为了把你送出国,而是把我送出国。”
“差不多吧。”
“那就说得通了。”陆元兴拍了拍手上的碎渣:“这肯定是我爹的意思,他早就想让我出国去转转,说什么开开眼界,说不动我,现在从你这想点子了。
你要这么说我可不去。”
“你不去我咋办?”陆元琳苦着脸说道:“我爹的话你能不听,但我不能不听,哥,你总不能忍心让我一个人跑什么南洋去吧。”
“叔父让你什么时候去?”
“说过了上元节就走。”
“那么晚?”
陆元兴更奇怪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原因。”
“那谁知道。”
陆元兴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开口给出一个结论:“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陆元琳好奇,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陆元兴。
后者说道:“你想,过了上元节是什么日子。”
“没什么日子啊,出了上元节就是出了年呗。”
“出了上元节寒假都快结束了。”陆元兴说道:“我叔父既然打算让咱们寒假出去玩,那也应该是腊月走,这样的话走上海出港南下,六日到广州,在港澳、南洋玩一个月再回来,正好赶在上元节左右,这样的话咱们不耽误新一年的学业。
可是上元节再走,那等咱们回来还上哪门子的学?”
陆元琳听的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啊,哥,你觉着还会有别的什么原因。”
“那谁能猜得到。”陆元兴摇头。
“说了半天白说。”陆元琳没好气嘟囔一句:“分析的头头是道有什么用。”
陆元兴计上心头:“咱们是不清楚,但是你爹肯定清楚,别忘了,你爹可是咱们家的情报头子。”
“就算我爹知道,他也不可能告诉咱俩啊。”
“你傻啊,他不说,咱们俩不能自己看?”
“什么意思?”
“偷摸溜进你爹的书房找一下情报不就都知道了。”
陆元琳吓了一大跳:“哥,你胆子太大了,我爹的书房我们家可没人敢偷摸进去,再说了,安叔天天在书房旁边守着,想偷偷溜进去也不现实。”
“你们家的人不敢,我敢啊。”陆元兴得意的一扬脑袋:“等年初一的时候,你爹带着你们一家人来我家给我祖父和我爹拜年,到时候安管家也会跟着,他们会待到晚上吃完饭,时间足足有一整天。
咱俩就趁这个时间偷摸去你家,你负责把风,我去书房找情报。”
陆元琳听的满脸为难:“哥,这样不好吧。”
“好不好的你自己想。”陆元兴好整以暇的说道:“你要是不愿意,那你就自己去南洋玩吧,我留在南京待着。”
犹豫许久,陆元琳只好点头。
“那好吧,不过咱俩先说好,我只负责把风,我可不敢进书房偷看我爹的东西,挨揍的事你自己干吧。”
“放心,我可是你哥,这事我来干。”
好奇心作祟之下,两个小家伙达成了合作,那就是跑进陆鸣的书房,看看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把他们俩送出国!——
冬至一过,离着年关便不远。
南京城内的气氛也是越加的怪异起来。
今年冬至,京郊祭天的主礼官是从吕宋回来的朱定燿,这个人选的安排让南京生出一些风声。
冬至祭天典仪是大明朝三大重要的政治庆典之一,其中有个流程是焚文祷天。
简单解释就是皇帝将这一年国家发生的大事和朝廷如何应对的处置办法写在一绢黄布上,扔进鼎炉焚烧,意思是向上苍做个汇报。
随后皇帝还会诵读一道诏书,祷告上苍,祈来年国家风调雨顺。
这个流程的存在是需要皇帝亲自出面的,如果皇帝本身有疾病无法出席,那么也会委派太子或者亲信大臣代为负责。
嘉靖在位三十多年,因为迟迟没有定过东宫,加上自己深居精舍不出,所以在这三十多年的时间,冬至祭天的事一直都是交由定国公和英国公世系轮流负责。
而今年,朱定燿成了主礼官。
祭天典仪的政治规格也是顶格,陆远领衔内阁全员到场,在京所有大员也是一个不落,俨然是按照皇帝祭天的标准来办。
焚文祭天,朱定燿执行的一丝不苟。
两相合一也就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皇上,陆伯兴的司马昭之心已经藏不住了。”
定国公徐延德找到朱载坖,沉着脸说道:“内阁今晚要在华盖殿举行冬至大宴,这个消息竟然没有告诉宗人府和司礼监一声,皇上,陆伯兴这是明摆着要行废帝之举。”
朱载坖狠狠打了个冷颤。
“定国公,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皇上放心。”徐延德沉声道:“臣现在就去寻英国公、成国公他们,绝不会让陆伯兴的狼子野心得逞,只待他离开南京北上,臣等立刻夺权,护着您奉天御极,重整山河。”
朱载坖不由得热泪盈眶,紧紧握住徐延德的手:“江山社稷、祖宗基业,朕全靠卿家了。”
徐延德当即跪地叩首:“自古汉贼不两立,臣等世食君禄,定为皇上铲除逆贼!”
言罢,叩首三记,起身离开。
待到徐延德走后,朱载坖便又忙唤冯保。
“速将高拱请来。”
“主子,这时候将高知府请来,会不会招人耳目,要不然还是先隐忍下吧。”
冯保倒还是有些理智:“毕竟高知府现在也跟着在郊外祭天,这时候宣召进宫不妥。”
朱载坖急的来回踱步,最终还是无奈坐下。
“你说的也有道理。”
顿了顿后又看向冯保:“自从当年锦衣卫、东厂相继裁撤,你那里可还有能用之人?”
冯保忙道:“原锦衣卫指挥佥事骆秉良、骆椿兄弟二人与奴婢仍有联系,此兄弟二人祖上自洪武朝时便为锦衣,世袭罔替代代忠良,陆太、陆逆裁撤锦衣卫后,此二人并没有被陆家招揽,而是削籍为民,但仍旧心念主子和朝廷。
织造局是主子的皇产,那些不愿意归附陆逆的锦衣卫、东厂番子都在主子的皇产内工作,数仍有三四千人之多。”
听到还有几千旧部可用,朱载坖顿时心里踏实不少,吩咐道。
“你要密告高拱,让他想办法将这几千人充进南京,只等他日举事之时,这几千人只有一个职责,那就是控制住陆家和远东公司,抓住陆伯兴的父母妻儿,接手远东那富可敌国的海量钱财,咱们才能复国有望。”
“主子圣明。”
冯保立时言道:“主子宽心,有太祖成祖在天庇佑,咱们此番一定会大获全胜,一举铲除盗国巨逆。”
“好好好。”
朱载坖握紧双拳,喘息都粗了起来。
“胜败存亡,在此一举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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